帐幔被银色的钩子挽起,纱帐的四角悬挂着香囊,发出了一丝淡淡的清香,靠着床头放着一个红色的大迎枕,织锦的缎子面儿,红艳艳的一片,却将那陷在迎枕里的女子衬托得肌肤苍白,透明得像一张白纸。
芳华坐在床边,不住的打量着秦少夫人,方才来的路上,那婆子已经大致将秦少夫人的状况说了一遍,去年怀过一次,没有怀得稳,在三月的时候流掉了,少夫人哭了整整一个月,还是夫人多方劝慰才慢慢的收了眼泪。
“从那时候开始,少夫人便郁郁寡欢,仿佛什么都不感兴趣,好在夫人宽容,对她格外照顾,时不时的带她出去散心,我们家大公子也人好,对大少夫人也是没说的了,旁的府里头,莫要说少夫人这情况,即便是生了嫡子的,也要纳妾安排通房,我们家大公子却是对大少夫人一心一意,也不见他提后院放人的事情,就这样,大少夫人这才放了心。”婆子是个喜欢说话的,一边带着芳华朝前走,一边讲秦少夫人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芳华心中有了底儿,秦少夫人这病,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只恐心理上也有原因呢。
有时候,孕妇忧思过重,是会影响胎儿的,怀了身孕的女人,一定要保持心胸的舒畅,不要过多的想着各种不好的事情,否则会造成一些不可估量的后果,比方说兔唇腭裂,比方说郁积于胸导致流产。
自己目前要做的,不仅仅是要给她开一副好安胎药,更重要的是要缓解她的心情,让她不要背上太大的思想负担,故此芳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医术吹捧了一番,特别强调有不少人经过她的诊治以后生下了大胖小子。
一点也没错,芳华真是在吹嘘。
在桃花村的时候,她给人接过生是事实,可却没有遇到像秦少夫人这样的病人。乡村里的妇人哪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去想这想那,每日里跟着家里人出去干活,早出晚归,头挨着枕头边儿就睡了,都没有胡思乱想的机会。每次都是快要生了,痛得满头大汗,这才会打发个孩子跑到芳华这边来喊她:“芳华姐姐,你快来看看,我阿娘要生了!”
有些,甚至还在地里头干活的时候就生了,速度快得跟母鸡生蛋似的,芳华都还没来得及赶到地头,那边就已经听到婴儿的哇哇大哭之声。
这胡思乱想是富贵病,也只有像秦少夫人这样的,被丫鬟婆子们伺候着,闲得没事,自然就会东想西想。芳华将手指搭在秦少夫人手腕上,仔细测了一回她的脉象,除了脉象有些虚浮,其余问题没有。
看起来秦少夫人胎像不稳,主要原因是体质虚弱再加上心病,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是这一胎也怀不稳。若是有三次流产,那便成了习惯性流产,以后即便是放宽心思也没法子保住腹内胎儿了。
“钱姑娘,我媳妇可还好?”秦夫人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见芳华闭目不语,也有几分紧张,媳妇去年掉了一个,当时安慰她说不打紧,左右还年轻,以后还能生好几个呢,虽则口头上这般说,秦夫人心里头却还是盼着早些抱孙子的。
“秦夫人,少夫人的身子并不大碍,只是因着体质虚了些,故此有这般症状。”芳华想了想,朝秦少夫人笑了笑:“我这里有一张独门秘方,就是专治那些胎像不稳的,少夫人若是愿意,可以用来试试。”
“真的?”秦少夫人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红润:“真有效?”
“真的有效,若是少夫人不相信,可以派人去城北桃花村打听,经过我的手接生的,不知道有多少呢,她们都是平平安安生下了孩子。”芳华很认真的朝秦少夫人点了点头:“你只管放心,按时服用药物,不要想得太多,没事儿到外头去转一转,这样行了。”
“到外头去转一转?”秦少夫人连连摇头:“怎么可以?旁的大夫都交代我要静养。”
“静养,并不是说不要动。”芳华心中叹气,本来就体质差,还不多活动活动,到了生产那一日,恐怕是会艰难呢:“少夫人,你昨晚已经见红,这些日子是不宜多动的,但可以去院子里稍微走一走,出去的时候多穿些衣物,最好是披上斗篷,免得被风吹了着凉。”
“唔,钱姑娘说的也是道理,当年我生浩然的时候正在边关,每日里还出去骑马射箭,也没有出什么事,反而生产的时候容易些。”秦夫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悟:“我还记得当时那个稳婆跟我说,正是因着我动得多,故此才好生养。”
“原来如此。”听了婆婆的话,秦少夫人这才将信将疑的坐直了身子,作势要去掀被子:“那我现儿就出去走走。”
“少夫人,你才见了红,不宜多动,这十多二十日还是静养比较好。”芳华站起身来:“我给你开张方子,你先去吃上几服再说。”
“真的有用?”秦少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一双眼睛紧紧盯住芳华不放:“大夫,你可一定要替我保住孩子。”
“你且放心,吃了我的药,你肚子里头的孩子一定能保住。”芳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只不过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只是过了耳却没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