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子,阳光从那鱼肚白后边露出了一抹浓烈的日影,路上的行人也依稀有了几个,挑着货担的货郎匆匆从胡同里吵大街上走,也有从街道那边往胡同里踽踽而行的,碰了个照面,那货郎吃了一惊,这位公子好生俊美,身上穿的是云锦衣裳,不像是住在这胡同里的人。
褚昭钺没有理会旁人惊羡的目光,匆匆走到钱氏雅宅那里,伸手敲了敲门:“芳华,芳华!”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又有些兴奋,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姑娘,有人敲门!”清宁刚刚好端着洗脸水从房间里出来,依稀听到敲门之声,有些奇怪:“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来敲门?”
清月侧耳听了听:“确实,是不是找咱们姑娘去看病的?”
“不至于啊,那些病人家如何知道咱们姑娘住在这里?”清宁摇了摇头,把盆子交到了清月手中:“我去看看。”
芳华坐在梳妆台前,拿了一把桃木梳子正在梳头发,忽然听着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清宁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丫头,也不知道是谁来了,这般开心。”芳华用力刮了两下头发,抬起头来,就见门边站着一个人,她吃了一惊,手中的梳子掉到了地上:“阿钺,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芳华,我没地方去了,你可得收留我。”褚昭钺一脸可怜兮兮的神色:“我昨晚与祖母争吵了一场,已经跟她和我大伯父父亲母亲说过要搬出楮国公府。”
芳华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阿钺,你这也做得太突然了。”
她上下打量了褚昭钺一番,心里头琢磨,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褚昭钺跟褚老太君闹将起来?甚至还能提出搬出府去这样的话来?
“我捉到了花茶宴推我轮椅之人。”褚昭钺说得平心静气。
“是你祖母指使的?”芳华只能这般猜想。
“是。”
“啊!”清月与清宁两人都吃了一惊,那位褚老太君瞧着面相不是个和善的,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这般狠心,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要下狠手!莫怪褚大公子说要搬出府来,有这样狠心的祖母,谁还敢安安心心的住在府中?
“那今年春日你受伤……”芳华沉吟了一声,有些踌躇,莫非那件事情也是褚老太君做下的不成?
“她没承认,可我觉得她肯定有份儿。”褚昭钺点了点头,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纠结:“我真不知道我何处让她这般不舒服,一心想要我过得不好。”
芳华也沉默了,有些时候,长辈的心偏到了天边去,而晚辈却还只能被那个孝字的大帽子压得动弹不得,特别是在大周这样的朝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是多么愚昧可怕的思想!
忠孝本来是美德,可也不能愚忠愚孝,总要辨明是非曲直,如何能一味的听从长辈的话?芳华扶着门望向褚昭钺:“你想到我这里住下?”
褚昭钺昂首,说得理直气壮:“那是当然,是你启发了我,让我发现了自身的不足,羞于庇于祖荫,现在我暂时没有栖身之所,自然要来找你——芳华,若不是你,我不还在楮国公府住得好好的?”
这人脸皮怎么这般厚了呢?堪比城墙啊,芳华瞪眼瞧着褚昭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褚大公子?”走廊那边传来一声惊呼,芳华嘴角拉了拉,褚昭钺最好的□□来了,看起来他肯定是会被收留下来的。
“大婶。”褚昭钺转过身去,笑得一脸灿烂:“大婶,我被府里赶了出来,没地方去了,能不能暂时到这里借住几日?”
“什么?被赶出来了?哟哟,真是可怜。”钱香兰慌忙点头:“没事没事,我们这里屋子足够住呢,你只管住下来,去客栈住着多浪费银子!”
褚昭钺回头,朝芳华挤了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