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军号声之后,西征军的重炮首先开火,紧接着步阵前的行营炮、臼炮响成一片,罗刹军的火炮也马上反击,巴尔喀什湖畔顿时战火熊熊——罗刹人除了捡瑞典人、土耳其人的破铜烂铁,只会打造粗制滥造的武器,粗大笨重的火炮吓人不错真打不行,还没进入射程便被对手猛烈的炮火摧毁大半,但活着的罗刹炮手依然顽强,推着残存的火炮继续向前射击,尽管形不成威胁。
与此同时,罗刹军黑黑一大片像发疯似的顶着弹雨向前冲,人群实在太密集,大同军的火炮几乎不用瞄准,每颗炮子打过去都是一条血胡同,白皑皑的大地上不一会儿便遗尸无数。
西征军最前沿是以原铳炮二镇为班底组建的第二镇,将士们铳炮操作娴熟,还配备大量用于弥补装填弹药间隙的铁胎弓,手里家伙硬心里就有底,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人流毫不畏惧,密集列队轮番齐射,行营炮、臼炮也同时发射开花弹,罗刹军手中只有少量火绳铳,根本无力对付上万杆遂发铳,但悍勇顽强,前赴后继往上冲,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镇统李定国有些无奈,摇摇头叹息:“疯子,全是疯子,不把人命当回事!”
“太猖狂了,我去教训他们!”副镇统刘双喜披上盔甲,提起一杆步铳走向前协,这是他的老部队,有立功的机会自然要照顾。
“弟兄们,拿出金莲川大战的勇气,给罗刹鬼上一课!”刘双喜一声令下,前协协统周柱子立刻指挥将士踏着鼓声向前推进,密集横队如同一堵墙压向罗刹军。
“二水,我让你打谁就打谁。”乌恩因为生病没赶上金莲川大战,一心想在西征中建功,带领自己的左营走在最前面,神铳手陈二水一声不吭跟在身后。
密集队形射出的弹幕威力巨大,罗刹兵成片倒下,军官、旗手还不断被狙杀,这是瑞典人的战术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罗刹军感到了恐惧,急忙调骑兵增援,不过,这帮家伙似乎不懂战法,步骑之间缺乏配合,还是像以往那样乱哄哄地向前冲。
刘双喜命令前协三个营靠拢,抱成一团继续推进,沿途射杀敌步骑无数,但罗刹兵太多,简直杀不胜杀,打了不一会儿就感觉支持不住,不得不射出号箭求救,后方高地上的炮兵指挥官贺士俊、泰勒急忙开炮支援,前协在白承祖的铳骑兵营接应下退回本阵。
反击没效果,李定国索性全力防守,一万多官兵紧紧抱成一团,铳炮、弓箭轮番齐射,大阵如同铜墙铁壁坚不可摧,罗刹军屡次发起人海攻击,试图撕开缺口寻找肉搏机会,但除了遭受更大的伤亡,其他一无所获,双方逐渐打成相持战。
北边的哈萨克人显然被大战的惨烈吓住了,摆脱与吉尔吉斯人的接触,躲到一边观战,罗刹军勇气有余但战力不济,战法上甚至不如窝窝囊囊的明军——指挥大战的阿萨里观察一会儿战况,大声命令“把第一镇调上来,准备发起反攻”,哈达里、李察哥的第一镇以原骑兵二镇为班底,号称天下第一重骑兵,有把握冲垮这群乌合之众。
“慢着,我军伤亡微乎其微,打过中午没问题,让罗刹人再多流点血,”巴图尔醉汹汹走来,挥起拳头下令,“第二镇后退,第三镇顶上去。”
第三镇像个大杂烩,不但汉、蒙、满、回、藏各族将士应有尽有,还有日本人、朝鲜人、琉球人,战力不太让人放心,被摆在第二道防线,这帮家伙还不服气,憋足劲要打场漂亮仗,接到命令顿时一片欢呼。
镇统鳌拜气势汹汹给手下将士鼓劲:“弟兄们,我第三镇皆乃百战老兵,打罗刹鬼还不跟玩一样,达素,你带前协肉搏攻击,梁瑛、李太郎,你们两协侧翼助攻,此战有进无退、不胜不归!”
将士们高喊“有进无退、不胜不归!”进入战场,随即发起猛攻,罗刹军好不容易逼退第二镇,没来得及喘气又和第三镇打在一起。
“捅死罗刹鬼,弟兄们,为吾皇陛下奋勇杀敌!”达素身披重甲端着带血的长矛高声呼喊,前协大多是满洲兵,勇猛彪悍、坚韧不拔,面对高大结实的对手毫不畏惧步步向前,罗刹兵大量配备的是长斧,难以与密集的长矛对抗,不断被刺倒在地。
“火炮装霰弹,给我狠狠打,小五郎,杀了那个罗刹贼头。”右协以日本人为主,外加少量朝鲜、琉球人,班底是琉球新军,披两层重甲玩一丈多长的长矛不在行,李太郎让部下推着行营炮边打边前进,一边命令营官李勇武带领悍卒主动出击斩杀敌将。
“弟兄们,按老法子揍罗刹鬼。”左协协统梁瑛大呼小叫,他的手下大多是原大同军步军前四镇的老兵,打法凶悍、诡计多端,主力摆出密集长矛阵稳步推进,铳炮、弓箭、手掷雷打个不停,精锐悍卒见缝就钻,突入敌群猛打猛冲。
罗刹军打了一上午已经精疲力尽,有心退出战斗喘口气,却被这支生力军紧紧缠住狠揍,不得不大量投入兵力硬顶,主力逐渐被吸引到正面。
阿萨里长舒一口气,向巴图尔轻声问道:“大统领,可以开始了吗?”
“打出查干苏鲁锭、哈日苏鲁锭,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给我杀光罗刹鬼!””巴图尔把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我们是信佛的,手下积点德!”巴图插话道。
巴图尔笑起来:“手不狠镇不住罗刹鬼,陛下心里最明白,所以才躲到沈阳不肯带兵西征,他不干我干,谁叫少总统是我孙女婿呢。”
军阵中升起表示决战的红旗,炮兵统领贺士俊迅速带领一营人赶到前沿,转眼间摆好数百架机关铳,一片轰鸣声之后对面死尸遍地,紧接着又是两轮齐射,与此同时,哈达里的第一镇正面杀出,合赤烈的第四镇、阿术的第五镇两翼包抄,第二镇、第三镇也骑上战马转入反攻,大军铁蹄铮铮扑向对手——罗刹军再也撑不住了,溃不成军向后逃窜,少数军官还想组织抵抗,很快被铁骑踏在脚下。
高举三色飞虎旗的飞虎营冲在第一镇最前面,这支全军最彪悍的铁骑勇不可当、所向披靡,轻松杀穿溃兵,直逼罗刹军大纛。
“阿达海、僧格,跟在我后面,不许乱跑!”李暄高声呼喊,手中骑矛不断将靠近的敌人挑翻在地。
“我们在这儿呢。”武选学堂少年哨也加入飞虎营,首战打得如此酣畅淋漓,简直如同收割性命,阿达海、僧格杀得起劲,头也不抬答道。
哈萨克人想逃跑,但发现大同铁骑中的查干苏鲁锭、哈日苏鲁锭,马上临阵倒戈杀向罗刹军——他们的祖先曾经跪倒在这种旗矛下,还用歌谣告诫后人,蒙古人杀气太重,与之作对死路一条。
合赤烈、阿术从两翼迂回截断了罗刹军的退路,逼得这帮家伙涌向巴尔喀什湖,炮兵副统领泰勒立刻下令炮火阻击,成片的炮子落下砸开湖上的冰面,罗刹兵像下饺子一样落入冰冷的湖水中,一个压一个沉入湖底,活着的人发出绝望的嚎叫,这回真的无路可逃了!
西征军将罗刹军团团包围,又玩起熟悉的围杀战术,用弓箭射、铳炮轰,不慌不忙压迫对手。黄昏时,赞画军务艾山率领民兵赶来增援,守备官杨承祖一马当先率兵杀入战场,包围圈随之越发紧密,仗打到这时已毫无悬念。
罗刹人在铺天盖地的箭雨、弹雨中不断倒下,困兽犹斗发起数次反击,但无力突破重围,反而越打人越少,天黑时只剩下少数人苟延残喘。
一队骑兵举着火把驰到大纛下,张若麒带着斥候营哨官白文选登上高地大声报告:“大统领,我军斩杀敌寇二万七千余人,残敌大约五千人正在围杀,我军伤亡不到两千人,此乃前所未有之大捷呀!”
“我早就说过,罗刹鬼是纸老虎,看起来吓人,其实一捅就破,”巴图尔哈哈大笑,向白文选问道,“年轻人,你杀了多少个?”
“记不清了,大概二十来个吧。”白文选挠着头回答。
“我还以为你能杀一百个,”巴图尔淡淡一笑,随手扔过去两块银币,然后挥手下令,“你去传令,别把人杀光了,留千把活口放回去,让他们告诉罗刹人,蒙古人又回来了,想活命就投降,否则鸡犬不留。”
巴图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巴图尔瞟了一眼说道:“巴图老弟,你看汉人的书太多,脑子有些糊涂,其实汉人做事不比我们手软,只不过他们会写字,所以干的都是好事,好了,你和阿萨里老弟回大同就任吧,我老了,就留在河中坐镇后防,明年开春让哈达里、李定国继续带兵西进,那帮连刀矛也粗制滥造的野人挡不住他们。”
巴图尔说完走下高地,等候已久的哈萨克首领们纷纷扔下军旗匍匐在地,但他看都不看一眼,跨上战马驰向前沿。
天空中飘起雪花,西征将士斗志依旧,点起火把继续围歼残敌,“吾皇万岁,联邦万岁”的喊声响彻大地——天亮时,罗刹军除少数一两千人侥幸活命外,其他三万余人全部被歼,西方的大门从此向大同联邦敞开。
“派精骑向大同报捷,要一路喊着跑,让沿途军民都听到胜利消息。”王昉飞马驰到大纛下,激动地挥拳高喊。
张若麒兴奋地挥舞公文大声喊道:“捷报我已写好!”
大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开,联邦各地顿时一片狂欢,公民们不分族群拥抱在一起欢呼雀跃,庆祝活动经久不衰,债票交易所的债票、股票也随之全线上涨,与西进有关的联邦债票银钞行、西北开发公司、西罗刹公司等商社的股票更是一飞冲天——胜利使公民对联邦的认同倍增,联邦政府当即宣布把第一次库库河屯大战胜利日,暨崇祯元年二月二十五日定为建国日,明年是共和四年,正好建国二十周年,将在大同举行盛大的阅兵游行。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略带寒意的春风中,自由女神广场旌旗飘扬、号角长鸣,在一片欢呼声中,总统李晋身穿大都督军服,带领联邦政府主要官员、民间代表以及各国使节登上北城楼。
面对广场上数万公民,李晋的脸上有些泛红,结结巴巴读起别人事先拟好的稿子——“大同联邦新建之国,主权在民无分贵贱,自由平等乃至仁爱,共和始终天下为公……”,不过,他很快不耐烦地扔下稿子高声朗读道:
“凡大同联邦共和国治下,公民皆兄弟姐妹,无贵贱、不奴役,无华夷、不欺辱;
凡大同联邦共和国治下,不以言议罪,不限令结社、游行、示威之自由,不限令信仰之自由;
凡大同联邦共和国治下,公民私产神圣不可侵犯,公民生命神圣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