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后面是一座工厂，蒸汽驱动的机器隆隆作响，传送带和链条分别用嗡嗡声和唰唰声伴奏。不远处有个机器不断旋转压杆，在封闭的罐子里反复捶打，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嘎吱嘎吱声。

执行傀儡在机器之间的过道上走动，阅读一个个仪表盘，检查机器的运行状态。其行动节奏整齐划一，如同另一套严密运行的机器。偶尔有一两个人类工作人员，穿着蓝色的劳动保护工作服，怀里抱着文件夹，快步超过执行傀儡，匆匆穿过厂房，前往办公区。

庄续腾进一步伸展感知触手，他在办公区看到了正在开会的十几个人类。从胸牌上看，他们都是猩红集团的员工，保密等级在从C6到D2不等。他们聚集在一起，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那个保密等级C2的上司身上，听他讲解执行傀儡生产线的更高自动化改进。

“难点在于标准化处理，目前生产线还不能将误差降低到标准之下，必须得有人监督检查和经常干预。标准模版的误差会直接影响执行傀儡的后续组装……”

当生产流程使用的专有名词多起来之后，开始听不懂的庄续腾就把感知触手换了个方向。沿着办公区继续深入，除了一般工厂都会有的各种部门外，一个全天候操作室引起了他的注意。在幽影之眼的视野中，这个房间散发出强烈的影从能量波动，一点都不输塔夫上校那样的强化人。

房间关门无窗，但是可以从排气扇让感知触手钻进去。里面是背靠背的六排竖直的金属罐体，正面有一个透明的强化玻璃观察窗。罐体里面浸泡着赤裸的人体，那个人被扎带固定着，头顶戴着社会公共工作点同款的罩子，眼睛前罩着梦雾机。他们的的呼吸以及消化系统全都被罐子里的液体填满，液体缓慢地通过管道进出罐体形成循环。

罐子观察窗旁边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状态信息显示屏。庄续腾原以为会显示里面这个人的身份信息，比如叫什么、年龄多少之类的，没想到完全没有。显示屏里只有冷冰冰的编号，身体健康状态，营养液循环速度，脑电波活跃度，连续使用时长等简单信息。

庄续腾扫了一圈，连续使用最长的一个人已经在罐子里待了312天。其他时长比较多的人也在两百天以上。最短时间则是四天，里面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看起来最多二十岁。

突然，一台罐子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房间里的红灯开始闪烁。罐子里那个连续279天泡水的人开始苏醒，她的身体抖动着，手脚努力想要挣脱皮带的束缚。庄续腾想要顺手帮她一把，但是除了显示屏之外，罐子本身没有看起来像是“紧急放人”的按钮，几道锁都与电子系统相连，肯定有复杂的控制装置。庄续腾不是情报官，实在没有办法，而感知触手也没有破坏罐体的硬实力，他爱莫能助。

警报响了不到半分钟，便有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那是个神情冷漠的女人，戴着黑色的通讯投影眼镜，可以隐约看到有许多字符在眼镜表面滚落。她推门进来，很从容地用门口墙上的按钮关掉警报的声音，根据灯光指示来到有人挣扎的罐体前。她看向罐体内，那眼神毫无热量和同情，并不像在看一个于水中挣扎的人，只是在观察一件出了故障的物体。随后，她移开目光，专注盯着显示屏，从下面抽出键盘并开始输入指令。

“记录最终时间和状态，启动销毁程序。”

罐体顶部伸下来一个注射器，从挣扎者看不到的后方扎进她的后颈，然后推注一种银白色的液体。被注射的人迅速翻起白眼，身体猛地抽搐两下，然后就失去了生机与活力。

白大褂拿起对讲机，调到频道六，说道：“L区27号罐换一个实验者，重复，L区27号。已完成初步消杀，抽空程序正在执行，开始记录时间。”

“报告，现在没有储备实验者，下一批至少需要等一天半。”

“为什么？”白大褂终于有了些情绪上的变化，她的声音中明显混入了愤怒。

“四组的高强度实验出了问题，五个单位的实验者全死了。高强度实验被叫停，转而为一组进行低强度补充实验，就把储备量都用光了。刚刚送来四车，实验者全都装上去了，那车还在呢！得等他们出去运下一批，怎么也得一天以上。”

“四组那种激进的试验路子根本就不对，也不懂得修正。”白大褂说道：“我这边已经破了产量记录，现在情况越来越好，一个实验体都没有吗？给我扒一个过来不行吗？”

“你这里只是缺了一个，影响不大。”

“上次就缺了我两个，让我等了两天，还把实验体优先给了别人。上次你怎么说的，是不是保证不会让我等，是不是保证我这里不会缺人？现在有什么人就给我什么人！不然我就会向上汇报。你这种混乱的管理模式会得到怎样的评语，我拭目以待！”

“好吧，咱们没必要这样，我说话算话就是了。车队正好还在这里，让他们送个人过来。”

“你想把司机塞到罐子里？”

“我让他们领头的选一个，那帮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只要给点好处，他们完全不介意帮这个忙。你不用担心，我来出这笔钱。不过你得记住这一点：这是我给你解决了问题。”

“知道了。我这就继续按照计划清理罐体和配置营养剂了。”

随着罐体设备的持续有序运行，内部的营养剂排空，内外的压力重新平衡，复杂的电子锁机构开始运转。舱门打开前便有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在旁边等着，他们随后解开皮带，将尸体搬下来，放在一个带轮子的担架床上。

“送去三组的检测室，告诉值班的人执行标准检测流程，我要亲自审查报告。”白大褂在离开房间之前说道：“尽快完成消毒和清洁，下一个实验体已经在等着了。”

庄续腾很想继续跟踪白大褂，看看公司在这里搞什么东西，但是感知触手到了极限。距离确实没有两点五公里，但是感知触手先钻过小孔再向前延伸，小孔的这一段极大消耗了感知触手的能力范围。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小孔背后是机器设备，形成了极佳的遮挡，那么庄续腾就可以继续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