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张府大开中门,一众家丁拎着水桶扫帚,清扫过门前石阶后,才恭迎许东仙入府。
“请督主大人到偏厅用茶,我家老爷要沐浴更衣后,才能见客!”
管家一路低着头,语气中难掩惋惜和不忍。
许东仙停下脚步,沉声道:“张梦岳在哪?本督主要立刻见到他!”
管家打了个哆嗦,连忙跪地说道:“老爷如今颓废消沉,若不梳洗更衣,根本无法见客!奴才斗胆请许督主给我家老爷,留些颜面!”
“颜面是要靠双手挣来的,而不是靠任何人的施舍,本督主今日来,就是要给他一个重新找回颜面的机会!”
许东仙面带嘲弄,冷笑的说道:“他若还算个男人,就应该把握住机会!如果连男人都不想做了,我东厂的大门随时向他敞开!”
管家见状,无奈指向前方正厅,低声道:“老爷,在书房!”
许东仙转头,如风一般来到书房之前。
刚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屋中书册散落一地,酒坛翻滚,不少纸页被酒水打湿模糊,黏在一块,泥泞难堪,混乱非常。
许东仙从衣袖中抽出手帕,一脸嫌弃的挡住口鼻,一步踏入房间。
至刚至阳的内劲如波纹般荡漾散开,烘干了地面上湿透的书册,让满屋的酒气蒸腾消散。
走近桌案,以往风光无两的张梦岳正躺在桌下,醉意深沉,眼角泪痕未干。
视之如命的长髯,也早已经洒落胸前,与酒水纸张混在一起。
此刻酒水已干,长髯之上粘满了纸屑,宛如花白。
许东仙抬起脚尖,踢了踢张梦岳那张醉生梦死,全无斗志的脸。
张梦岳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许东仙后,不怒反笑道:“许督主大驾,有失远迎,是要提我回去问罪,还是直接抄家,请自便!”
许东仙一手拿着手帕,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几封信件,随手撒在张梦岳的脸上,皱眉道:“要问罪,有人的罪名比你更大!要抄家,有人家财是你的数万倍!张大人就算想找死,暂时还入不了我们东厂的眼!”
张梦岳勉强提起几分精神,随手拿起一只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件,粗略扫过一眼。
但仅是一眼,张梦岳双眼猛然圆睁,忽的坐起身来,冷汗瞬间打透了身上的衣衫,酒意也由此消散。
信上内容,详细记录着徐静云如何利用户部和泰康米号,假借转运赈灾银的名义,将一部分银子运往京城,另一部分则运往禹杭老家,购置大量良田。
桩桩件件,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仅是凭借着一封信纸,都足以做定案的证据了!
更让张梦岳无法接受的是,背后搅乱自己的计划,趁机敛财,导致自己被逐出庆王府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师!
为了一己私欲,多年的师生情谊可以弃之不顾。
俞存剑那般的惊艳帅才,也可以退出去抵罪。
舍命劫银的将士,也可随意杀之灭口!
这还是自己的老师,还是清流领袖吗?
“张大人为庆王辛苦谋划的劫银案,其实在本督主看来,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这可惜有人中饱私囊,横添了许多破绽,这才让东厂顺藤摸瓜,查明了一切!”
许东仙淡然说道。
张梦岳闻言,不禁自嘲一笑,喃喃道:“老师他以前教导我为官要清廉公允,一旦沾染上了钱财,公事必然被私事所扰,再想公允可就难了,怎么他如今竟也开始贪了?”
许东仙低头微笑,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这做官做到的一定位置,权利自会形成虹吸效应,金银珠宝会从四面八方,各个渠道涌入自己手中,贪与不贪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等你将来官位再高些,自然就明白了!”
张梦岳闻言仰头大笑道:“现在的我,对上是贪功冒进,举止不端之人,对下是背信弃义,假公济私之人,最后能不落得刀斧加身的下场已是侥幸,官场一途,终是与我无缘了!”
“皇帝尚在,朝中也并非只有庆王一派,张大人只要不自堕心志,何愁不能继续为官?正所谓人挪活,树挪死,换个位置说不定更能施展你的才华,助你早日登上内阁首辅的宝座呢!”
许东仙忽然笑道。
张梦岳双眼微眯,不屑道:“你想让我加入阉党?”
许东仙转身移步,端坐在椅子上,冷笑道:“你在官场也历练多年,以我手中的证据,判你个十恶不赦不成问题,只要本督主稍加运作,将你送到宫中当太监,也不是不可以!”
张梦岳豁然起身,激昂道:“许东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若想羞辱我,可就太看轻我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丈夫何惧之有!”
许东仙摇头笑道:“放心,本督主只是让你明白,我有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手腕,但你现在还死不了,因为我带着合作的诚意而来,你还不能去死!”
“合作?”
张梦岳看着泰然如山的许东仙,下巴不禁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