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暄宁第一次见到长孙安明是在府中的水榭,她身着一件与她芙蓉之貌并不相配的碧玉石鹦鹉忍冬暗纹衫裙,质朴无华,看得出今晚的装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今晚的家宴是李世民为她接风所设,只是临到开宴唐王却将他急召入宫去了,倒剩下她们俩个原本陌生的人四目相对。
“君臣有别,这礼是一定要的。”她一再坚持向杨暄宁行了一礼。虽说她也是出身官宦世家,但和杨暄宁以前见到的世家女子感觉还是不同,她一时半刻也说不上是哪里与众不同,竟有一些让她看不透。
“早听世民提起你在晋阳曾不顾性命救他的事,一直无缘得见,今天算了了一桩心愿。”能于乱兵之中孤身去军营给李世民传送消息,使他困局脱险,将门之女内中胆色绝不会只是眼前这温婉模样。
“贵主抬爱,家兄年幼时和世民常往来,我和世民只是熟识早了些。那次也是突发状况,来不及细想,之后也后怕过。此次来京之前本有些忐忑,但听世民说贵主一向宽仁和悦,无论府中上上下下都未加辞色,也就心定了。”
“这是我自制的香囊,那些舶来香料味道太重,我调的淡一些,希望适合你。”杨暄宁从杨慈手中取了一枚鎏金纹银香囊,递给了长孙安明。
“谢贵主。贵主与我真想到了一处,我方才想您这里什么也不缺,但这晋阳的特产您得尝尝。”长孙安明从婢子手中接过一个黑漆食盒放到了石桌上。“启禀贵主,这是我家娘子亲手做的杏酥,熬制里面这杏干就花了数十个方子。”她的婢子也很机灵,进一步道。长孙安明忙示意她多嘴,只是微微一笑。
“你倒是和国公一样的喜好。”她此刻的模样,应该就是那天下男子都会喜欢的贞静贤淑女子吧,虽说她从小见惯父皇后宫姹紫嫣红的夫人们,却从未真正仔细去想过她们每一个人的心境包括她的母亲。杨暄宁望着长孙安明心中突然升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怅然。
“启禀贵主,至尊请您即刻入宫!”两人在水榭正坐着说话,突然宫内的黄门直入了廊下。
“什么事这么急?”“这……太后身体抱恙,请您速往宫中。”太后?杨暄宁瞬间起身,她知这几日太后因禅让之事困扰,夜不能寐,也不知有多严重。
“那便赶紧走吧。”杨暄宁转身望了一眼长孙安明歉意道:“方才与你相谈甚欢,看来只能改日再叙。”
“太后的事要紧,以后时日还久,贵主快去吧。”长孙安明起身忙送她出了水榭,望着一队宫灯簇拥着杨暄宁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李世民从武德殿回府,方才为禅让大典礼仪与建成、元吉争执不下,心中正在烦忧。他一回府只见长孙安明一个人在水榭等他,便问:“贵主为何不在?”
“刚才宫里有旨意说太后抱恙,传贵主进宫去了。”长孙安明见他脸色不好,不得已答道。李世民本就心烦,见家宴杨暄宁又不在,便气道:“在她心里只有她家里的事重要,别人的事都不重要。”
长孙安明在一旁听罢一惊,也不知道他为何今日如此生气。也不敢多言,只叫人把酒宴先撤下去。谁料她这一动,李世民更加懊恼,只觉杨暄宁是故意回避与长孙安明见面,冷冷道:“我们先吃吧,她在宫中自有人照顾,不用等她了。”,见他这样说长孙安明手中的筷子此刻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小心端起眼前的茶饮,默默地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