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杨富贵点点头后,眼神渐渐开始迷离,追忆起了往昔岁月,“那时候汤家也是穷得叮当响,老汤,也就是汤保年他爸,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汤保年最小,我还记得他二姐出嫁的时候,哪有什么嫁妆啊,除了一个痰盂外,也就是请自家半吊子手艺的堂兄弟打两只糠柜,连个梳妆台都没有。
“那天我也去了,汤保年那时候刚二十出头,大学没考上在县水产局帮人家跑腿,把他二姐送上拖拉机时哭得稀里哗啦,说将来要让他姐住大楼房,买真皮家具。那时没人把这话当真,听了,都笑了笑,小伙子有这个心已经很难得。
“可打那开始,汤保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两个姐姐都出嫁了,他也不在县里住,骑着破自行车十几公里天天来回,到家后就基本不怎么出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看报纸。
“有一天我听老汤说,他儿子突然把县里工作辞了,那工作虽然钱不多,但至少是个铁饭碗,而这还不算完呢,他居然还跑去借了高利钱,跟人家立了字据,说没钱还就帮人家出海打渔,不管十年二十年,啥时候还完啥时候了事,死在海上也跟人家没关系。那年头不比现在啊,没什么好船,全是木板子拼起来的,海上一个大浪都能散架,出远海打渔就跟赌命一样,不是真的走投无路的人,没几个愿意干。
“这可差点没把老汤给气疯,拿擀面杖狠狠地抽了汤保年一顿。问他借钱干嘛,他死都不说,问他钱在哪儿,他就说用了。反正屁都没问出来,第二天汤保年就背个包走了,说是去省城。老汤还以为他去省城打工还钱呢,结果没一个礼拜他又回来了,带回来一张纸,这时他才把实情告诉他爸,说就为这张纸,他花了整整五千块!”
“五千块啊,差不多十年前,都能盖两栋大楼房了!”
李亚东听他讲了这么一大堆,似乎根本没讲到点子上,不由问道:“什么纸?”
“药方!”杨富贵神秘兮兮道:“原来是汤保年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新闻,说省城那边有个大学里的教授,研究出一款口服药,能提高人体免疫力。他感觉这东西能发财,就不管不顾,硬是借了高利贷,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把药方给买了下来。”
总算点到了正题。李亚东心想,如此说来,这个汤保年倒并非像许胖子那类做保健品的人一样,全靠行骗发家。
“后来的事情就很明显,汤保年靠着这个药方发了。”杨富贵望向李亚东说,“小伙子,我真不是帮他说话,那药是真的,我都喝过,老汤隔三差五的就会拎两盒过来,吃了之后别的先不说,至少胃口变好了,吃什么东西都香,不像现在镇上好多人搞的纯糖水,解个渴都解不了,还敢卖十几块钱一盒。
“汤保年发了之后还搞了很多新药,但他都不弄虚作假的搞,听说哪里有药方,不管多远都会跑过去买,花了不少钱。后来买卖做得更大了,就开始请技术人员,自己搞研究,也是花了重金的。
“所以我才说,镇上虽然大部分都是假厂,都假的里面也有几家真的,别的厂我还不太了解,但这个荣华,那肯定是真厂!”杨富贵拍着胸口说。
然而,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就更加迷糊了。
杨富贵的拍板,他并不怀疑。
听老人这口气,这个汤保年应该是个挺讲究的人才对,那为什么公司还会搞出“荣华养颜胶囊”这种毒药?
“老人家,汤保年这个人,你感觉怎么样?”李亚东询问道。
“说实话,他是个大忙人,他父亲走后,我也没怎么跟他照过面,但每逢过年吧,他就算自己没时间,也总会派人过来跟我拜个年,提点酒肉什么的,知道我好这一口。他现在是镇上的大人物,我这个糟老头倒现在也没被人打,家里墙壁上的两枚勋章是个原因,他这边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这一点我很清楚。”
杨富贵虽然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但通过他所说的这些事情,李亚东心里已然有了个底。
汤保年此人应该不是什么黑心肠,否则老父亲都走了,又何必对他的旧友如此关照?
跟别提父亲的这个旧友,或多或少的还会影响到一些他的生意。
荣华保健品公司的这摊子水呀,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清明啊!
李亚东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