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龙头山。那个地方你以前应该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记不记得,是我们……”
“我知道。”不待马支书解释,李亚东点头道。
又问,“那怎么办,对方想在龙头山下打井,你们肯定不能答应啊?”
“当然不能答应!”马支书如此憨厚的一个人,谈起这件事情,脸上居然多了股戾气,沉声说,“真让他把这口井打了,我们都没脸下去见祖宗了。那个姓谢的自认为高人一等,平时根本不太鸟我们,一直在跟县里的高官接触,他找的钻进队都来了,却被我们堵住了,还想打人呢!但耍横,谁怕谁啊!我们大龙村毗邻大漠,平日里豺狼野兽见得多了,那些畜生我们都不怂,还怂他们?”
李亚东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点头,对于马支书的这番话,他是百分之百的赞同的。
大龙村的村民们都很淳朴不假,但这个淳朴,也是相对而言,得看人。
老话不是说了嘛,穷山恶人出刁民。就譬如马支书家隔壁的大军叔家的小儿子三娃,李亚东当初的学生,才读一年级,十一岁,有次李亚东上他家走访,就看到了十分惊人一幕:
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如马支书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辙,瞅着李亚东从黄泥巴院门走进,没好意思过去迎接,因为身上脏,他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阵阵的铁片子,上面鲜血淋漓,刚将一头老山羊放了血,正在扒皮抽筋……
他是特地宰羊来招呼李亚东的。
但这个缘由先不提,就这种行为,你能认为这个孩子很“老实巴交”吗?
十一岁的孩子,要搁城市里,别说宰羊,杀只鸡都是不可能的。
生活大漠边缘的孩子,打小从父辈身上耳濡目染,其实骨子里自有一股凶性。
“那后面呢,打起来了?”李亚东问。
“打,怎么不打!”马支书瞪着眼珠子说,“钻进队的人没插手,是我们县里的人,那个姓谢的就带了五个人,我们这边壮劳动力二十多个,打得他直往车屁股底下钻。”
“哈哈……”李亚东大笑,心想果不其然,听着还怪解气的,他自然是站在大龙村的乡亲们这一边。
“不过……”
但马支书却没笑,而是长叹口气,“就因为这件事儿,把县里都给惊动了,来了一车领导,照面后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大骂,说我这是在给县里的经济发展设关卡,与上级政府的政策背道而驰,小民思想,没大局观,反正……骂了足足两个多小时吧,有些话我也忘了。”
“你肯定不能妥协。”李亚东说。
“当然!他在别处打井都可以,但龙头上绝对不行,大不了这个村支书我不做就是。”
李亚东呵呵一笑,心想你不做谁做,总不可能派个外人进村吧,那注定也管不了,像大龙村这样的犄角旮旯的小山村,这个年代的现状基本都是村里的德高望重者做领导,外人是很难插手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