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摆出这样的态度,便足以让鬼庭雅孝为之动容了,但是,他明显是没有考虑到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幼年丧父,家中只有年迈的母亲在,他和一大一小两个弟弟相依为命,由于力气远超常人,胃口也很大,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得过且过,直到某一日,母亲也因劳累过度,患病身亡了……
家中的顶梁柱倒了,房子也被征收了,仅剩下他一人,拉着弟弟雅次,对方怀里还抱着几个月大的三弟雅昭。
那天,站在市井里,看着满脸紧迫,匆匆路过的那些苇名众,耳边听着那些民众们低声交谈,说要打仗了,茫然无措。
内府大举入侵,战火连绵不绝,有家不能回,他带着雅次沿街乞讨,有上顿没下顿,但总归没能饿了自家小弟。
每当看到襁褓中的雅昭,他都能够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以及名为责任感的使命压在肩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前行。
日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过着,经历过寒冬腊月,也经历过炙热暑天,见过尸横遍野,也羡慕过围墙宅院里的氏族贵人们,欢声笑语,夜夜笙歌。
从那个时候起,握着手里打磨出来的木枪,他就暗暗发誓,自己将来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也绝不能让自己的弟弟吃半点苦头……
兜兜转转了好几年,直到战争结束了,苇名战败了,内府军占领了主城,在各地区域安插了人手,宣布了主权,没有了战火的喧嚣,一切都安静了,也变了。
他也长大了,十六岁的年纪,就比同龄人还要健壮,由于经常打磨枪术,也懂得许多别人都不懂的事情,便在市井里兜兜转转,应聘上了难得的职位,在氏族里做一名门客护卫,由于幸运的遇到了良主,当时也受到了对方的照料,算是勉强落户为安。
但是好景不长,几年后,一群山贼的来袭,让这家氏族惨遭祸端,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带着弟弟杀出了血路,活了下来。
氏族没了,工作没了,一切又变了。
二十出头的雅孝,见多了人情冷暖,也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感,直到某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让他决定去占山为王。
乱世之中,做好人没好报,想要活的更好,便只有做恶人!!
于是乎,一路地跌撞撞,磕磕碰碰的鬼庭雅孝,带着小自己几岁的弟弟雅次,仰仗着自己的强大体魄,以及出色枪术,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占领了一席之地,成为了日后臭名昭著的鬼庭山贼。
直到自家弟弟好像开了挂……
直到苇名一心随同内府军征讨。
鬼庭雅孝脑海中的追忆一晃而过,停留在了此时此刻,冷眼凝望着跪拜在地上的大久宝盛庵,冷漠道:“如果你仅仅只是认为我是个没有脑子的莽夫,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难道……不是么?
大久宝盛庵心中一惊,抬头看着他这个著名的苇名莽夫,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能够用武力去解决掉的事情,的确是不需要动脑子,但这并不代表那个人没有智慧。”
鬼庭雅孝难得说出了至理名言,身随意动,一把将长枪捅了出去,冷声道:“你毒蛇一样的心思,早已经暴露无遗了,大久宝盛庵,死吧!!!”
飒!!!
断裂的枪身此刻迸发出了锐利光辉,犹如毒蛇吐信般戳了出去。
狂风拂面,在瞳仁中持续放大,大久宝盛庵脸上也露出了惊惧之色,“鬼庭雅孝……你……”
噗!!!
话音未落,残影一闪,断裂的枪身便贯穿了他的咽喉,血液喷洒而出。
鬼庭雅孝冷着脸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将其抽离了出来,看也不看上一眼,便转过身去,“有什么话,就下去跟你的那些个手下和旧友说吧。”
头也不回的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身后的大久宝盛庵瞪大双眼,躺在地上,口中抑制不住的喷出血液,不甘心的望着他,“为什么……我明明那么的卑微……也求你了……”
眼前天旋地转,昏暗无光。
逐渐失去了生意,死不瞑目。
临死之前,他始终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没了威胁,但鬼庭雅孝为什么还要杀了他……难道只为了以绝后患了?
带着这份疑惑与不解,他离开了。
宫本茂盛看到鬼庭雅孝痛下杀手,一击杀死了自家主公,面色通红的咳嗽了几下,想要起身,却根本做不到。
挣扎了几下,最终也只能仰躺在地上,看着房梁与天花板,呢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脚步声忽远忽近,他也逐渐变得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凝固,失去了生息。
鬼庭雅孝脚步一顿,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明白是对方选择了自我了断。
回头看着那两名内府军,他们依旧呆滞在原地,好似痴傻了一样。
鬼庭雅孝依旧没有选择手下留情,箭步上前,揪住二人衣领,高高举起,在他们惊恐神色中,一记雷霆万钧般的重摔!
咔嚓!!!
骨骼颈椎断裂,二人瞪大双眼,气息也终止了。
恰逢此时,风墙失去了束缚之力,猩红的箭矢嗖的一下,贯穿房门,一鼓作气,钉在了屋外的石柱上,碎石飞溅,深陷其中。
手上沾染了鲜血,鬼庭雅孝面不改色,直立起身,回头顺着被贯穿的门缝,望着屋外的光景。
是黄昏了,夕阳西下。
赤色日光洒在肩头,拉长影子,将他的背影显得伟岸。
他是,苇名主帅,鬼庭刑部雅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