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棠剑八有些无奈,这倒不是他不乐观,也不是他看不起木村林森,而是他深知木村林森的性格,明白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像他这样年过三十,兜兜转转,打拼了半辈子,除了在本地小有名气,出了外面就是无名小卒,一事无成的人,最看重的就是气节与名望。
为了气节,他可以冲冠一怒,手染鲜血,为了名望,他也可以抛家弃子,头也不回的投奔到奋斗大业当中。
而他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到了现在,一事无成,一无所有,除了能够在反抗军里的后生面前刷刷存在感,受到一些年轻人追捧与夸赞以外,生活中,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说句不好听的话,等他死了,也都没有一个能给他送终的亲人。
对方是那么的可悲,却又是那么的可敬,至少他能坚持到现在,也属实是不容易了。
“我可不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到了最后,庵棠剑八也感慨似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肺腑之言。
上杉石秀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沉默着,抬头看向了天上的点点繁星。
他跟庵棠剑八的志向相同,却又不太一样,因为对方从一开始便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他却是道场里最优秀的几人之一,还跟师傅的女儿关系不错,但是为了能够达成自己心中那份野望,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离开,也断绝了彼此之间的羁绊。
他也从一个原本可以让自己后半生的小日子,生活的不错的道馆接班人,活生生的变成了现在这个一穷二白,又饱受现实毒打的单身汉。
一时间,种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五味陈杂,也让人很不是滋味。
二人沉默着,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和想法,偶尔也会有些动摇的念头,但是当他们再看向了彼此,对上了眼神后,心中信念便又变得坚定了起来,付之一笑。
要问为什么,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基友之力吧。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苇名众离开前城门,前去正堂给鬼庭雅孝汇报了消息,再度返程过来后,也仅仅只是过去了不足一刻钟,得到了主帅命令的苇名众徒步跑了回来,登上了高楼,微微有些气喘。
低头看着果然还乖乖待在原地没有乱跑的两人,稍稍松了口气,也立即示意同伴打开城门。
嘎吱一声,厚重的城门由内而外被打开,一股浓烈的硝烟气味扑面而来。
背对正门的庵棠剑八与上杉石秀回头望了一眼,便立即站了起来。
看着坑坑洼洼,满目疮痍的墙壁与路径,无一不残留着战争的痕迹,就连那扇大门也都被火炮给轰的歪七歪八的。
没有多想,二人立即走了过去,在几名苇名众警觉的注视下,擦肩而过,也笑着回头朝楼上挥了挥手臂,“谢了!”
“职责所在。”
苇名众面不改色,看着嬉皮笑脸的二人,准确的说是庵棠剑八,上杉石秀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的冷静,以及忧郁。
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主帅大人与苇名众的将领都在正堂,也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么。”
庵棠剑八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想要再去确认一件事。
“说。”
苇名众点了点头,余光瞥向一旁,看着其余的同伴将大门重新封锁好。
“之前是否有一个名为木村林森的反抗军被抓到这里?”
庵棠剑八简单描述了一下对方的长相,“他现在又在哪里?还活着么?”
“之前的确是有一个来顶罪的反抗军,被出征的苇名众给扣押了回来,至于是谁,我并不清楚。”
苇名众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发现打卡下班的时间还早,便悠哉悠哉的回了一句,“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在正堂上被五花大绑的人应该就是他,目前也还活着,你们不必担心。”
“应该是木村前辈没错了。”
庵棠剑八眼神一亮。
上杉石秀看他这副样子,则是忍不住想要吐槽,“被五花大绑么?而且还是顶罪的?看来趁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带着反抗军跟苇名众真的发生过摩擦,而且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英勇就义,反而更像是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
“管那么多做什么,哪怕只有一息尚存,至少人也还是活着的。”
得到了准确消息,庵棠剑八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也露出了笑容,朝着友好的苇名众摆了摆手,“多谢,再会了。”
说完,便兴致盎然的带着同伴转身离去。
苇名众目送着他的离去,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看来这两名反抗军的首领还挺好说话的,也并不是那种古板的家伙,年轻有为啊。”
紧接着又添了一句,“当然,跟咱们的主司大人是没法比的,他那是妖孽。”
“过了今天,他们可就不是反抗军的首领了。”
旁边的一名苇名众神色淡然,眼神中透漏出睿智光芒,仿佛看透了一切,“出了这档子事,主帅大人没可能会放心的去将政权转交给他们,真是可惜了,原本他们也是有望成为封吏大将的,如今却被反抗军的三号人物拖了后腿,能够成为伍长都够呛了。”
“就算是他们反抗军就此解散了,也跟我们没有多少关系。”
苇名众调侃一句,“难不成你还准备在这里养老?”
“看上面怎么安排吧,这些事情可由不得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操心。”
同伴也百般无奈,摊手回了一句。
“对了,我还忘记问了,他们一直拿着的那两条鱼又是什么意思。”
苇名众忽然想起了一点,回头看着早已在尽头消失不见的二人。
不会真的是什么见面礼吧……
庵棠剑八与上杉石秀一路通行,穿行过街道,来到了正堂处,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也让他们明白了,主城民众过的很好,苇名众也没有去过多的为难他们。
得到了这个讯息后,他们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不再拘束,毕竟苇名众既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就说明他们跟内府军是截然不同的两股势力,贲业交给他们去管理,未来肯定会蒸蒸日上。
不说彻底超越贲业历史上的辉煌时代,但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只是坦白一切,净身出户,卸甲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