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着她又能怎样?不过是和二婶鸡飞狗跳地再吵一架罢了,三天两头这样,我都烦了,有这工夫做点啥不比吵架强。”顾青竹厌倦地摇摇头。
顾大丫和郑招娣互看了眼,心照不宣,这些年,吴氏和朱氏婆媳欺负大房不是一回两回了,顾青竹轻易不搭理她们。
有了招娣的帮忙,三人很快就把园子里的坑填埋好了,顾青竹根据竹龄大小,间距密度,砍伐次序,以及这次被祸坏的程度,对在哪里挖笋,又挖多少笋重新做了打算,为了明天能最快最好的挖笋,她还做了些旁人看不出来的记号。
郑招娣家里没有竹园,见顾青竹做这些,只觉新奇,而顾大丫则完全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挖笋还有这么多门道,她不得不惊叹顾青竹的聪明,她向来做什么都是样样拔尖,今儿看来,可不是光会埋头苦干就行的。
顾青竹将顾大丫先前挖破的笋尖放到捕兽笼子里,这味儿鲜甜,冬天不好找食的野鸡最喜欢吃了。
三人约定明儿寅时末一起来挖笋,回到村里,已是做午饭的时间,孙氏正四处找大丫,顾青竹把篮子里的笋根都倒给了大丫,免得她回家挨骂。
青英正坐在灶间烧火熬苞谷粥,屉子上蒸着昨天的窝头和肉包,米面混合的香气十分诱人。
顾青竹洗了手,拿出园子里挖的那两根笋,用菜刀在笋壳上纵向划了一刀,双手沿刀口往外掰推,一截娇脆嫩黄的笋肉便挤了出来。
“阿姐,咱们今天笋子烧什么呀?”青英一边拣笋衣喂鸡,一边高兴地问。
“一会儿做酸菜笋片,保管好吃!”冬笋娇嫩,出土几个时辰,根部就会变色变老,顾青竹用刀削掉了一部分。
顾青竹将笋肉在清水里洗净,改刀切成半指长的薄片,在外口小锅里焯了水待用,转身在腌菜缸里抓了两把黄澄澄的酸菜,又在干辣椒串上扯下两颗,一起清洗切碎。
青英坐在灶间烧火,外锅很快热了,顾青竹淋了一点油,将酸菜辣椒和笋片同时倒在锅里翻炒,热气激发了酸菜的酸和笋片的鲜,两者再混合上辣,一股子酸爽鲜辣的滋味漫溢开来,让人胃口大开,口水难抑。
“青英,你家里烧什么好吃的?这么香!”铁蛋和青川的两张脸挤到门口问。
“我姐做的酸菜笋片,好吃的不得了呢。”青英在灶间挺了挺小腰板,骄傲地说。
“你俩吃饭没?这都是做什么去了?满头满脸的土。”顾青竹转身看他俩。
“青竹姐,我们还没回家呢,找沙子去的,现挖了一篮子来给小乌龟用。”铁蛋抬袖子抹了下鼻涕道。
“它才巴掌大,哪用的了这么多。”顾青竹走出去一看,满满一篮子沙,里面还垫着一块破布,一时哭笑不得,她给两个皮猴子拍拍身上的灰,打了水给他们洗手洗脸,“你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两小子早馋笋子了,巴不得顾青竹这样说,两人相互看了眼,忙不迭点头。
饭桌上多了两个半大的小子,吃起来狼吞虎咽,不仅把酸菜笋片吃了半盆,还吃光了窝头和肉包,甚至连锅里的粥都刮得一干二净。
三个小的吃饱就忙着给小乌龟捣鼓沙窝,顾青竹不放心笋子,又去竹园转了转,顾青松本想跟了去,却被她留在家里温书。
这片野竹林原本一直荒废的,顾青竹母亲王氏爱竹,耗费了好些年打理,直到在顾青竹手上又过了五年,才有了如今的样子。
离这不远的地方就是顾家坳人的祖坟山,世世代代的先人都葬在那里,因着心有畏惧,村里人无事不会过来,所以分家的时候,二房根本没和顾世同争,顾青竹才得以保留下母亲最喜欢的东西。
午后的竹园里很安静,因着枝叶茂盛苍翠,外头阳光虽好,却鲜少能大片照进来,故而走在其间,踩着断枝枯叶,只觉遍体生寒。
顾青竹心情烦闷的时候,总愿意在竹林里这样走走,仿佛当年父母还在身边,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笑着牵母亲的手去采不知名的野花,或者托腮看父亲凝神为母亲雕各种发簪,上元节、七夕节、中秋节,几乎所有的好日子,父亲都会送发簪,还会避着旁人悄悄帮母亲戴,那个泛黄的竹筒里满满的都是他们的情意。
顾青竹想到这里,摸摸头上的竹簪,她有一头和她母亲一样乌黑油亮的头发,她已经及笄了,虽没人为她做一个仪式,但她可以自己绾头发,为的就是可以戴母亲的发簪。
土屋,篱笆墙、院里的枇杷树,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她深信,她的母亲从未走远,定是在冥冥之中守护他们姐弟,无言地陪着他们走过坎坷,一日日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