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成拧眉,偏头挖挖耳朵,有些不耐地说。
“菜也吃了,粥也喝了,纵使滋味不如您的意,也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又何苦为难人,不过是一两银子,钱大小姐若手头不宽裕,我先替您垫着,下次我问令兄要就是了。”慕锦成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探到袖袋里,作势要往外拿钱。
钱漫不过是想当着慕锦成面戏耍顾青竹,看这乡下丫头如何低头求饶,像她这种生活优渥,骄横霸道的大小姐,在平淡富足的生活中找一点折磨人的乐子是常有的事。
往日,钱家兄妹惯会如此,慕锦成大多不掺合,却也不会当面说这样讥讽的话,钱漫隐约听出他有看轻不喜之色,赶忙分辨道:“我不过是与她闹着玩,谁说不给了!”
慕锦成并不答言,只痞痞地翘着嘴角,似笑非笑,手却在袖子里摸索,钱漫生怕他抢在自个前面给了钱,落了面子,她飞快地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有些不甘心地砸向顾青竹。
顾青竹抬手轻巧抓住,小小的一块握在手心里,硌手,说实在的,她并不知道这一丁点大的东西有没有一两重,但好歹比在菜市卖的价钱高,又得来的这般不易,她不打算纠结了。
将银子小心收入荷包,顾青竹转身回了厨房,钱家大小姐长得漂亮,却有一副歹毒心肠,而旁边的青年虽帮她说了话,可一眼看去也不是啥好人,还有令人不悦的恶习,顾青竹对这样的两人毫无半点好感,连谢谢两字都不想说。
慕锦成看着顾青竹拿了钱就走的背影,微微惊讶,心中冒出一丝恼意,难不成自个好心做了驴肝肺,这人竟然连句敷衍的谢谢都没有,果真是个没见识又凶又贪财的乡下丫头!
“瞧瞧,三爷的怜香惜玉用错了地方,人家不领情呢。”钱漫蛇腰一扭,贴上他,笑得肆意。
“好啦,菜也尝了,饭也吃了,我该走了。”慕锦成稍稍后仰,推开椅子起身。
“这算哪门子吃饭?走走,去楼上雅座,我最近新得了一坛翠涛酿,还没来得及喝,我二哥缠着要了好几回,我都不舍得给他呢。”钱漫一把扯住慕锦成的袖子。
“你……”慕锦成欲言又止,忍了忍心中的不耐烦,转头,故作色眯眯地上下打量她鼓囊囊的胸口,“大小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个银样蜡枪头,难不成还怕我强了你?!”钱漫挑衅,美目微瞪。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风风火火的宝应一头闯了进来,见到两人,苦着脸道:“三爷,你原在这里,叫我好找,快与我家去,老爷正生气找你呢。”
“我爹叫我做甚?”慕锦成慌了,心突突跳。
“我哪里知道,还是赶快走吧,要不然去迟了,又要挨揍!”宝应垂眉耷眼,几乎要哭出来了。
“快走,快走!”慕锦成一把夺了钱漫手中的半截袖子,也不与她告别,急匆匆走了。
“嗳……”钱漫完全没反应过来,慕锦成主仆已经离开。
“到底出了什么事呀?”慕锦成大步疾行,心急火燎地问。
“三爷,你慢着点,小心脚下!”宝应可没他那双大长腿,他小跑着跟在后头呼唤。
“说!是不是韩老头告我状了?”
片刻的工夫,慕锦成已经把自个最近做的出格的事都想了一遍,除了跟韩守义死乞白赖地要钱,去和钱溢斗鸡,把钱输了精光,他也没干什么其他的呀。
“不对,今儿离月底还有几日呢,还没到报账的时候。”慕锦成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至关重要的一点,他背手站定,等着宝应追上来。
“我……我这……这不是为了救……救你嘛,不搬……搬老爷,哪……哪里镇得住钱大小姐!”平日里跟着主子胡作非为,这会儿气都差点跑断的宝应,弓着身子呼哧呼哧喘气,话都说不连贯了。
“瞧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可你就不能提前给我个眼色啥的,害我险些白白吓死!”慕锦成心下松懈,笑着在宝应的额头上弹了个爆栗。
“我哪敢呢,再说,您若没了害怕的样子,钱大小姐也不信啊。”宝兴摸摸额角,生疼,委屈道。
“你……”慕锦成刚想骂他是蠢材,却见顾青竹背着竹篓走过来,他一下子哑了。
顾青竹远远看见他作威作福地当街打骂下人,对他更生厌恶,见他眼光瞥过来,一埋头,加快了脚步越过去了。
慕锦成伸手掩饰地捋捋头发,自个适才还想为无意害她伤了手指道歉来着,可这丫头见他跟避瘟神似的,算了,他这南苍第一纨绔公子,不与这山野村姑一般见识!
“爷,咱现在到哪去?”宝应对慕锦成时不时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早已习惯,他只顺着自个的想法问。
二十年前,慕锦成降生时,天现五彩祥云,饱读诗书的谭家老先生说是祥瑞之兆,可在宝应眼里,他这位爷就是个三魂六魄不周全的可怜人,虽从小得老太太和夫人百般溺爱,可常被老爷吓破胆,神魂不定也是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