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心虚地以为她是在指桑骂槐,齐齐别过了脸。
过了会儿,女孩子们吃了午饭,三三两两离开了厨房,看着顾二妮她们狼狈地跪在那里,忍不住指指戳戳,掩嘴悄悄说话。
脸面已然丢尽了,顾二妮索性破罐子破摔,反倒无畏那些人嘲笑的目光。
天井里的吵闹早耽搁了吃午饭的时间,顾青竹给慕锦成做了酸汤鱼片,这是最快的吃鱼法子,虽然顾青竹的酸笋不够,不得不用厨房里的酸豆角来凑,不过,味道还算好的。
对如今的慕锦成来说,哪种珍馐美味没吃过,他只是贪恋顾青竹做的这些最纯粹的吃食,是食物本真鲜活的味道,而不似三生的菜肴,哪怕一碗青菜都是高汤煨出来的,至于他母亲的小厨房,茄子吃出鱼翅味儿,不过是寻常的。
之前,因他喜欢顾青竹做的虾籽面,厨房的婆子恨不得一天三顿给他做面吃,若不是看在翻着花样熬出来的酱,有顾青竹独有的味道,兼着好吃的份上,他简直要把面碗砸到胖婆子脸上。
顾青竹今儿给他做了一份从色泽到口感都十分惊艳的鱼片,这种滋味阔别了二十年,他的记忆已不能区分前世今生口感上的细微差别。
唯有这酸爽的滋味和满地倾倒的酒瓶,以及和他勾肩搭背的兄弟背影,像被施了魔咒一般,一帖帖如光影照片,沉睡在他的记忆深处,如今正被一点点剥开唤醒。
慕锦成吃着吃着,把眼眶都吃湿润了。
“有这么酸吗?”陪坐一旁的顾青竹见此,忍不住尝了一片雪白的鱼片,不解地说,“并没有呀。”
“顾青竹,你能不能每天给我做一碗鱼?”慕锦成抬起眼眸问,他的脸上温柔似水,荡漾着缱绻的情意。
“吃一回就得了哈,不要得寸进尺!”顾青竹心中一惊,赶忙跳开,这人居然还想拿美色诱惑我?!
慕锦成见她像一只警惕的小兽,不禁无声地笑了,她是又凶又贪财的顾青竹啊,可不是那个女神般温婉恬静,淡雅如兰的顾篁。
“笑什么!”顾青竹被他笑得没主意,虚张声势地呲牙问。
“没啥,你再吃片西瓜吧。”慕锦成舀了半勺汤喝。
好酸呀,酸得他眼泪汪汪,却又极鲜,鲜得人忘却烦恼。
宝应捧来的两个西瓜哪够十几个女孩子分,为了多给青英尝尝,顾青竹只得了手指长的一小片,她也是头回见西瓜,吃着果然清甜汁多,透心凉,她不禁在盘里又拣了片小的吃。
直到顾青竹吃了西瓜,慕锦成才站起来要走。
她是被他强留在身边一起吃饭的,他既要走,顾青竹自然跟上,刚才吵得不可开交,青英虽交给招娣照看,但她总是不放心的。
“三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紧盯着厨房门口的彭珍珠一见慕锦成出来,赶忙俯身道。
这会儿午间的阳光将她们全都晒得面色通红,地上砖石烫人,彭珍珠忍痛伏在上面。
“你求错了人!”慕锦成站定,冷厉地说。
“顾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实不该糊涂油蒙了心,信了旁人的鬼话,今儿,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彭珍珠微微侧身,对着顾青竹埋头就磕。
贾敏和顾二妮一句话不说,也跟着猛磕头。
顾青竹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她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她先前气不平,这会儿却难招架,只得偏身站在一旁,求救似的看向慕锦成。
慕锦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等彭珍珠她们差不多磕了七八头,才慢悠悠地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她的年纪与你们差不多大,你这样做,哪是求原谅,分明是要折煞人呢。”
原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的彭珍珠一时愣住了,贾敏插嘴道:“那要如何?”
“我要你们保证不会有下一次,若有,就不要怪我新账老账一起算,将你们打出织坊!”顾青竹铿锵有力地说。
顾青竹既要做工,还要照顾妹妹,实在没闲工夫和她们阴谋阳谋地慢慢过招,毕竟一些虚假的说辞,远没有这种直截了当,能够立时付诸行动的惩戒来得更有威慑力。
“这个倒是可以。”慕锦成挑眉,这丫头什么时候肯吃亏过!
他转身看见小元,招手道:“你去把女孩子们都叫来,就说织坊要新立个规矩。”
小元踟蹰在旁边,本是想找机会帮小吉求情,这会儿,赶忙飞跑着去各屋唤人。
不一会儿,天井里就聚集了一群人,慕锦成微咳了一声道:“打今儿起,谁要再捕风捉影,恶语伤人,或者干其他有损织坊的事,一律扣工钱赔偿,严重的,扭到衙门里问罪,请大家日后一定谨言慎行,否则,可别怪我没提前和大家伙儿说!”
女孩子们俱都一愣,刚才顾二妮闹腾,这位爷也没这般正经,还请她们吃西瓜,她们全当是笑话,看过就罢了,怎么一眨眼的,就出了这么个新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