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梨花巷内,顾青竹抱着顾青英在面馆前下车,对长宁再三表示感谢,顾大丫和郑招娣听见声音,疾跑出来,招娣接过她手里的药包,大丫伸手抱青英,小丫头却紧搂着顾青竹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撒手。
目送马车离开,顾青竹轻声说:“咱们回去吧。”
四人进屋,大丫转身关上了大门,此时,已是戌时一刻,顾青山和方奎在厨房和明天做馒头包子的面,当他俩洗了手回到饭厅,就见三个女孩子愁眉不展地坐着,顾青英像个幼猫似的,病怏怏地窝在顾青竹肩头。
“今儿都怪我耽搁了,要是我早些回来,和你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顾青山一脸懊恼地说。
“早先满仓让张西把背篓和剩下的包子馒头送回来,我们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吓都吓死了,赶着去东市寻你们,可还是晚了一步,听人讲,你坐旁人的马车走了,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我们在周围找遍了,也没见着人影,实在没辙,只得在店里呆等,招娣已经哭了两回,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咱们今夜可就要后悔死了。”方奎到底年长一点,给顾青竹倒了碗水道。
顾青竹哑着嗓子说:“今儿怪不得青山哥,是我自个疏忽了,好在恰巧遇着三生的二爷,他的随从救了青英,我又搭他的车去德兴给青英抓药,来不及告诉你们,所以回来迟了,反倒叫你们担心。”
“人回来就好,天不早了,大丫快去熬药,招娣,你把锅里焖的粥盛来给她们吃,都这会儿了,肯定饿坏了。”方奎急急地说。
“嗳。”大丫和招娣醒过神来,赶忙去了。
“满仓哥来过吗?”顾青竹突然抬眸问。
顾青山摇摇头:“马上就七夕了,他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只怕没时间来我们这儿。”
正说着,招娣端来了两碗红豆粥,软糯香甜,还有酱黄瓜和酸豇豆两碟小菜,顾青竹哄青英吃,可她只吃了几口就犯恶心想吐,顾青竹只得作罢,依旧将她抱在怀里,自个胡乱吃了剩下的。
顾青山看了眼角落里那两个崭新的框架子,什么也没说,方奎的目光跟过去,恨不得将它劈了烧火。
青英脱险后,不哭不闹,却是谁也不要,只缠着顾青竹,大丫和招娣想帮忙也搭不上手,顾青竹好不容易给她洗了澡,喂了半碗药,抱到床上哄睡着了,可她的手还紧紧攥着顾青竹的手指,一松就似要惊醒。
顾青竹只得坐在床前小杌子上,想起当时的情形,后怕连连,此时的她,方觉自个全身酸软无力,仿佛做了一整天重活,累得连喘气都似费着老大的劲。
“你去洗洗,我帮你看着。”洗漱后的招娣低声说。
顾青竹疲惫地摇摇头:“算了,她一会儿醒了见不到我,又该怕了。”
大丫和招娣无法,只得打了热水,拧了热帕子,给她简单擦擦汗。
夜静无声,大丫和招娣都睡了,为了防着顾青英半夜醒来,桌上留着一豆昏黄的灯火,顾青竹捱不住,趴在床边打盹。
半梦半醒间,就听顾青英哭着喊:“阿姐,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顾青竹一下子惊醒了。
“青英,青英!”顾青竹不敢大声,只温柔拍着她低语:“小妹乖,大姐带你回家……”
多少伤心、委屈、孤独,在这一刻爆发,她的话未说完,已然泪盈于睫!
顾青英似乎沉在自个的梦境里,全然听不见顾青竹的话,自顾哭喊,继而又蹬腿挥拳,拼命挣扎。
“青英……”顾青竹忍住悲伤,不停地轻唤。
她从未见她这样,虽然谭立德早告诉她会梦魇,但真逢着了,她仍旧手足无措,心疼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人揪住了一般。
青英哭闹的声音愈发大了,大丫和招娣醒了,一个端了灯来照,另一个赶忙倒了水晾着,就连方奎和顾青山也在门外低声询问。
大丫隔着门回说,是青英梦魇了,不妨事,他们方才回自个屋去了。
顾青竹半倚在床头,将青英抱在怀里摇晃,反反复复只说一句:“青英别怕,姐带你回家。”语调温柔而坚定。
大丫和招娣见此,无不红了眼眶,她俩将手搭在顾青竹肩上,给她无声的支持。
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工夫,顾青英才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瞥了眼身边的人,呢喃道:“阿姐,我要喝水。”
顾青竹喜极而泣,忙答应:“有的,有的。”
郑招娣小心地把茶碗递给顾青竹,她低头喝了点,温温的正好,方给青英喝了。
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顾青英眼底慢慢清明起来,只是梦里使了很大的力气,这会儿,她既不说话,也不吵闹,小身子软趴趴的,隔了半晌,渐渐出了很多汗。
大丫忙去打了灶上焐着的热水,顾青竹给她擦了擦,换了干净衣裳,又轻声哄了会儿,慢慢睡着了,顾青竹这才偷空去洗漱。
此时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大丫和招娣在床上歪了会儿,便起床去赶早市采买,顾青竹一夜没睡,又恐青英醒来见不到人害怕,只得留下来陪着睡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