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抬起清明闪烁的水眸道:“风园是慕家的风园,天理当也是以慕家为天,几何时由着几个婆子横行,一日日纵着她们,倒成了偷食黍麦的硕鼠,这样的仆妇早该打掉了!”
卢氏难得露出一点笑容:“年轻气盛果然是好东西,起来吧,你做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外头的压力我帮你扛着,风园的天是该变一变了。”
“娘,你不怪我?”顾青竹有些不敢相信。
她在风园做的所有事,肯定有人一句不拉地传给卢氏,她在来的路上,想多很多种结果,偏没想过这种,这种最好的结局。
“我当初叫你处置家事的时候,就想过你会做错事,今儿错得还不算太离谱。”卢氏不太乐意见顾青竹得意,故意板着脸说。
顾青竹从地上起身,埋头吐了下舌头,她这个调皮的小动作正被慕锦成瞧见,好似一只偷吃的幼猫刚刚逃了性命。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卢氏见她坐下,接着问。
顾青竹挺挺腰,信心满满地说:“既处置了风园,自然要轮到外头了,我瞧着尤婆子管的那些事也不太干净!”
“就此打住!”卢氏沉声道。
“为啥?”顾青竹讶然,刚才卢氏不还认可她说的话吗?
卢氏睨了她一眼:“你拿风园里的婆子杀鸡儆猴,立了威,她们自然晓得收敛,若按你的意思,难不成要把慕家后院全拆了重来?”
“这……”这不是变相纵容么,但顾青竹没胆子说,也就在心里腹诽一下。
慕锦成悄悄扯了下顾青竹的袖子劝:“听娘的,咱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和她们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卢氏见顾青竹不说话了,语气缓了缓道:“明儿议事,撇开今日不谈,该怎么办还怎么办,魏婆子那里,我会另外物色人选,你只管彻查就是。”
顾青竹低低应了一声。
卢氏病中,精神不济,两人陪坐了会儿,便相携回去了。
及到屋里,右玉笑着给他们斟茶:“刚才方婆子亲自送了两罐旗枪茶饼来,说是她私藏不舍得喝,孝敬爷和少夫人的。”
“她倒是聪明,这是娘叫不查了,若是查她,也是一查一个准,这下好了,我们倒成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小人了。”慕锦成嘻笑道。
顾青竹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她这是白送一个证据给我,日后要查,还不是照样查!”
“还是你聪明!”慕锦成由衷地赞了一句,继而又问,“你怎么就单挑她们两个下手了?”
顾青竹抿了口热茶道:“这有何难的,张婆子为花婆子娶媳妇,不遗余力求了两次媒,头一回说的是香苹,被母亲拒了,后来又说二巧,今儿她说,花婆子已经给她送了喜帖,这说明什么,一,她们两个关系匪浅,二,花婆子不差钱,连东家的喜钱都不用等,就准备妥当了。
至于魏婆子,是因为她想巴结姨娘,我本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胆子贪墨,放眼整个慕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咱们院里是用地龙的,这她都敢伪造领炭的凭证,何况其他,至于我为啥只查银丝炭,是因为它价值不菲,且只有冬季三四个月用,查起账来省时省力,立等见效。”
“你……”慕锦成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青竹,若不是旁边还有右玉,他都忍不住要亲她,他这是走了什么运,捡这么个聪明媳妇儿。
顾青竹看他傻乎乎的,偏头问:“你咋不问我为啥用张婆子看魏婆子?”
“将功补过么,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慕锦成笑嘻嘻道。
“勉强也算一个理由,自打我处罚过花婆子,她就离我三丈远,我猜她心里必定还有别的事,很怕我查到,故而我派了这个差事给她,一来,她为了自保肯定卖力,二来,我抛出了魏婆子的位子,她算是近水楼台,人心都是贪的,难免惦记,如此,她定会查实她们,不会给她们翻身的机会。”顾青竹笃定地说。
“你都算计到了,但我还是怕有变数,夜里凉,你别出门了,我找熊永年和薛宁调几个人暗中守着。”慕锦成想了想道。
顾青竹觉得慕锦成难得说了句靠谱的话:“嗯,这样更稳妥些,我想张婆子急于邀功,明日肯定抓紧盘点,反正账册在我手里,她只能如实上报。”
慕锦成匆匆出去了,顾青竹累了一天,泡了个热水澡,便上床睡了,如今床已经完全被顾青竹霸占了。
正当她睡得迷迷瞪瞪,只听外间异常吵杂,她撩开帐幔问:“春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