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你办的,就由你签字画押,这趟差事既然派给你了,从头至尾都该是你操办,将来若是办得好,得了封赏,有这些记录在,也可堵住那些眼高手低之人的悠悠之口。”丁永道将册子还给陆丰铭,挑眉道。
“可这个,好似不符司中规矩!”陆丰铭有些忐忑地说。
“陆掌事,你办差做事样样都好,就这人情练达上还缺些火候,押送贡茶明摆着是立功得赏的好事,慕家更不是小气之人,旁人打破头都想争,你倒还和我讲什么劳什子死规矩。”丁永道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睑,端盏喝茶。
被他一顿呛,陆丰铭犹豫道:“那……我就签了?”
丁永道喉头滚动,咽下一口茶道:“签签签,我们都看见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般胆小如鼠,以后还让我怎么提拔你?”
陆丰铭签了字,又交给慕绍堂签了,他这才收了册子,躬身退到一旁。
丁永道站起来,虚行一礼:“慕老爷,贡茶收妥,合该立时入库,我就不在此耽搁,告辞了。”
慕明成赶忙开口道:“我即刻就到三生酒楼,恭候丁副使和各位差人大哥赏脸赴宴。”
丁永道负手点头:“今日慕家大喜,你既然盛情相邀,我也不好扫兴,待贡茶办妥入库,我们会去的。”
“谢丁副使赏光!”慕明成笑着行礼。
“走了,走了。”丁永道也不多说,朝装满箱笼的马车队挥挥手。
差人们牵着马鱼贯而走,丁永道出了三生茶行,骑马先行,陆丰铭慢悠悠跟在后面压阵。
三生茶行里,慕绍堂和慕锦成招呼各位来客到三生酒楼宴饮,顾青竹推说头疼,没有跟着前往,卢氏自是知道她要留下照顾慕锦成,遂帮着将女眷都带走了。
不过一个多时辰,闹哄哄的人声就跟退潮的海水似的,全都消失了,留下一片纷乱的脚印和一些茶叶碎屑,后场瞬间安静了,只听见穿堂风吹得空了的库房窗户纸呼啦啦作响。
顾青竹心里莫名感觉空落落的,在院里站了会儿,转身回到临时居所。
“外面人都走了?”慕锦成正努力从床上下来。
“你伤着呢,着急起来做什么?”顾青竹赶忙上前扶住他。
“想起来活动活动,再睡下去,骨头都酥了。”慕锦成缓缓起身。
“你练练也好,咱们晚点也该回府,为着不让旁人知道,进门几步还是要你自个走的。”顾青竹搀着他在屋里慢慢踱行。
慕锦成见顾青竹一脸担忧,为免她担心,玩笑道:“说说看,爹今儿是怎么编排我的?”
“爹今儿被丁永道一顿抢白,我瞧着都难受,多亏二爷机智,才将事情糊弄过去,丁永道果然向二爷问了你,二爷说你被爹打出去,找不着人了。”顾青竹并不觉得好笑,蹙眉回道。
“被打出去的?这下好了,不用装,我这个样子就已很像了。”慕锦成低笑了一声,旋即又问:“丁永道为何事为难爹?”
顾青竹想了想道:“确切的,我也不知道,我远远瞧着是个官文什么的,他不允爹细看,硬逼着签字,不然就不给清点装箱,二爷与他多说了几句话,给爹争取了一些时间,想来约莫不是什么要紧事,爹后来还是签了,丁永道的态度转好,还和爹喝茶聊天来着。”
“什么喝茶聊天,不过是偷偷给他好处,按说慕家一年四季,逢年过节打点的钱也不少,这个丁永道何以就成了钱家的人?”慕锦成有些想不通道。
“或许钱家给的更多?”顾青竹试探着一问。
“怎么可能!你瞧钱家干的都是些什么营生,除了茶行和酒楼勉强上得了台面,烟馆赌场,哪个赚的不是损阴败德的死人钱,至于钱庄放高利贷,万花楼虐待妓子,更是不胜枚举,这样毒辣的人家又能大方到哪里去!”慕锦成不赞成道。
抽烟膏,赌钱都是家破人亡的结局,慕锦成说这是死人钱也不为过。
“那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缘由了。”顾青竹摇摇头。
“你也别为那些烦恼了,今日贡茶顺顺利利入了茶马司的库房,他就和慕家捆在一根绳上了,若是慕家不好,他的乌纱帽恐怕也保不住。”慕锦成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