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几样小菜,慕明成居然慢慢吃了一碗粥,慕锦成则一口气吃了两碗。
顾青竹收拾食盒,慕锦成偏头看慕明成:“二哥,你快点好起来,我今儿给林家递了拜帖,若是林尚书令肯帮忙,过几日,我们或许就能去见二叔和姐夫了。”
“去见了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慕明成恹恹地起身,又去床上歪着。
“我知道二哥吃过很多苦,待见过二叔他们,咱们就启程回南苍县去。”慕锦成还想再劝,却被慕明成打断了,“你去吧,我这个样子,二叔他们见了,也没个好心情。”
见他如此说,慕锦成只得作罢:“那好吧,你好生养着,打这儿回去,还有千里路要走,又逢酷暑,没个身体可不行。”
两夫妻走了,外间天色暗下来,长宁进来点灯,慕明成说:“把榻上我那本没看完的书拿来。”
长宁犹豫着不肯拿,反而劝道:“二爷,你今夜可不能再晚了,待会儿我服侍你吃了药,早些睡。”
“连你也开始管我了?”慕明成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寒冬的冰碴子。
长宁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他向来是个嘴笨的,见慕明成生气,更不敢说了,只得将书递给他,又在床边多点了盏灯。
慕明成看的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不过是本打发时间的鬼怪话本子,但他若不做点什么,就觉得太过烦闷,而这种糟糕的情绪,像春日疯长的野草,塞满他整个人,他不知该与何人说,又该从何说起。
夜渐渐深了,长宁进来了几次,服侍汤药,伺候洗浴,待他再次进来剪灯芯的时候,慕明成放下书道:“谭大小姐是不是一直在?”
“没……没有啊。”长宁一慌,将整个灯芯都剪没了。
“你胆子大了,敢跟外头人一起哄骗我!今天谁熬的药,我还喝不出来吗!”慕明成猛地一拍床栏。
“谭……谭大小姐不让说,怕你不肯喝药。”长宁低头小声说。
“你让她快些回去,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与她名声有损。”慕明成吸了口气,又拿起书来看。
长宁转身出去了,隔了会儿,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慕明成不做声,只听谭子衿低低地说:“明成哥,你早些歇着,我立时就回去了。”
窗户上映着树枝的影子,被风一吹,全乱了,像极了慕明成此刻的心情。
他以为她走了,却不料又传来一句话:“你将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手的。”
随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渐不可闻。
慕明成愣愣地拿着书,连书角被烛火点燃了,也没有发现,直到闻到一股烟味,才赶忙扔到地上,拿鞋子用力拍掉火苗。
书看不成了,他只能仰躺在床上。
慕明成一闭眼,都是谭子衿的语笑嫣然。
那一日,顾青竹送他一枝山野里采的白玉兰,谭子衿喜欢,他便转送她了,她一低头轻嗅花枝的模样,娇俏妩媚,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顾青竹用两片竹叶吹了一首《百鸟朝凤》,吸引成百上千只鸟雀齐鸣,她在他面前描述这件事的时候,眼睛里的晶亮,嘴角的微笑,都流露出家人般的骄傲。
她不仅长得美,性情更是温婉,简直是这世上最完美无缺的女子,若他是慕家嫡长,未来的家主,若慕家还是当初鼎盛的慕家,他娶她,门当户对,是鲜花着锦,好上加好的完美。
可如今,他拿什么娶她?
用一纸泛黄的婚约吗?
慕明成做不到!
他做不到让一个喜欢的女人为他吃苦,为他粗衣布履,为他洗手作羹汤!
他私以为,他能做的,就是让她离开,去拥有真正属于她的生活。
至于他,已然废了腿,满身伤,又何惧死一回心!
慕明成就这样昏昏沉沉,似睡又醒地迷瞪到天亮,长宁夜里来看过,他虽睡得不安稳,却没有再呕吐,这倒让他安心了些。
再说慕锦成和顾青竹回到自个屋内,熊永年来回说,庆余已经等在外面了。
“熊叔,你是一直跟着爹的,又在燕安城这么久,和我们一起去前厅谈谈吧。”慕锦成看了他一眼,领头走了。
庆余正站在前厅里,见着慕锦成,立时躬身行礼。
慕锦成在桌边坐下,摆摆手道:“天气怪热的,你坐下喝杯茶,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