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堆之间还要留出足够的地方,以备夜里翻茶。
二百多茶工同时开工制茶,莫天林几人忙得脚不沾地,来回不停搬运,才能跟上趟。
厢房里的茶堆随着日头西移,越堆越多,眼见已经堆到了门口,显然还得再准备一间房。
鲜叶一共送来了一万两千余斤,二百多茶工吃了晚饭,稍歇了会儿,点了灯又做了一个时辰,才算彻底完工,而一般大小的茶堆,则满堆了两间屋子。
晚饭的时候,茯苓来请顾青竹去云栖院吃饭,寇氏将她拉在身边坐下,疼爱道:“青竹,锦成不在家,你爹又回去了,你不如搬来和祖母住,你一个人住在茶香院,虽说右玉和春莺服侍得还算尽心,但祖母心里总是不踏实。”
顾青竹看了眼卢氏,点头道:“孙媳让祖母挂心了,我今儿就搬回云栖院住,只是不敢叨扰祖母,刚巧,我原来的屋子空着,我还住那里吧。”
“可……”寇氏顿了下说,“你怀着身子呢,身边只两个小丫头,可怎么行呢。”
“祖母,我爹说我身子好着呢,而且……而且他现在还小呢。”顾青竹俏脸微红,低下头去。
卢氏知她惦记制茶,若是住在寇氏屋里,进出总是不方便,遂开口道:“娘,青竹懂医的,且我瞧她没啥反应,若您实在不放心,等她日后月份大了,再搬到我屋里来照顾。”
“行吧,她这是头胎,你这个做婆婆的可得用点心。”寇氏答应了,却不忘叮嘱。
如今慕锦成生死未卜,虽然大家都不愿相信最坏的结果,但人人心里无不绷着一根紧张的弦,在这种情形下,顾青竹这一胎就显得十分重要和金贵,上至寇氏,下到厨娘,没有不小心仔细的。
既然这般安排下了,右玉和春莺赶忙两边收拾,很快将茶香院的一应物什都搬了过去。
顾青竹在长辈面前坐了会儿,陪着说了几句话,便去看渥堆的茯茶。
因着是刚揉捻过的热茶堆放的,内里热气散不掉,温度不断上升,顾青竹探手进去摸了摸,手上已经感觉到潮热了。
“任叔,可以翻茶堆了,需得抓紧些。”顾青竹朝坐在外间纳凉的老任头等人道。
“来了!”老任头高声应着。
众人早准备了木掀,揭开湿布,居中兜底一翻,两边推开,刚好摊晾开来,十几个男人动作利索,轮番使用木掀,很快就将两间屋子的茶堆全摊开了。
隔了两盏茶的工夫,温度降了下去,众人又将茶叶重新堆拢,再次盖上湿布。
“任叔,今夜只怕要辛苦你们了,隔两三个时辰,若是茶堆里的温度再次升高,就再摊晾一回,万不可出现烧茶,不然,咱们今儿可就算白忙了。”顾青竹一一检视湿布覆盖情况。
“东家放心回去吧,老头我年纪大了,觉少,保管看好茶。”老任头憨厚地笑。
顾青竹自是信他,点点头,和春莺回了云栖院。
习惯实在很可怕,没有慕锦成的夜晚,总是不好过的,除非顾青竹累到挨着枕头就睡着的地步,才不会想他。如今她怀了孩子,成了全家的宝贝疙瘩,右玉和春莺伺候得无微不至,寇氏卢氏更是怕她有丁点闪失,恨不得什么事都不让她沾手。
这样的她,在秋日的夜里,愈发思念慕锦成,想他怎么吃如何睡,会不会受伤,是否也如她一般想念。
辗转难眠,又思及老爹临走叮嘱的话,只得慢慢平心静气,抚着肚子,沉入梦乡。
她想在梦里见到慕锦成,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
千里之外,慕锦成和梁满仓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明日慕家军即将攻城,且必须在一个时辰里拿下上林县城,否则,等信安和陇素得了消息,派兵增援,慕家军就会被前后包了饺子。
这是一招险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作为棋子的慕锦成和梁满仓,此时此刻正偷偷往吴镇雄军营粮草上倒黑色的油,这是慕锦成在藏身的山中,偶然发现的石油,他们连续几日几夜用野鸡尾羽,收集溪流水面上的石油,今日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一切就绪,只等明日寅时攻城的战鼓声。
天地如浸在墨中一般,漆黑一片,两人躺在山林里,梁满仓看向旁边人,低声问:“慕锦成,你怕吗?”
“有你在,我怕什么!”慕锦成仰面躺着,他双手抱头,咬着一根草棍,含混道。
梁满仓沉默了,他哥曾说过,只有肯将最弱的一面交给你守护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隔了半晌,梁满仓好似保证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放心吧,咱们兄弟福大命大,保管无事,说不定还能一举得个军功,等你做了武官,那可就太威风了!”慕锦成歪过脑袋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峰微拧,心事重重的样子,遂道,“你该不会当了官,就想对大丫始乱终弃吧,我和青竹可不答应啊!”
“你胡说什么,我与她清清白白的,哪来的始乱终弃!”慕锦成口没遮拦,梁满仓一时涨红了脸,急切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