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韩守义前脚刚运走茶,谭子衿就来了,她是来送滋补药膏的。
每年深秋,谭立德都会给寇氏和卢氏各配一副养身的方子,提前熬制好了,装在小罐里,每日一勺,能吃一个冬天。
谭子衿在长辈们跟前,陪着规规矩矩说了会儿话,便带着萱儿转到了顾青竹的屋里来。
二巧刚送来了菊花,顾青竹正和右玉春莺围着观赏,一抬眼见着访客,立时笑道:“子衿姐,你好久不来了!”
“之前去京城,走得匆忙,绣品铺子直接歇业了,如今既然回来了,我就想着还将铺子开起来,这半年,南苍县绣品铺子新开了三家,我估摸着生意定然不好做,就搬去了宁江城,这不,刚理出个头绪,昨儿才抽空回药行看我爹。
他说,前几日,莫村长急匆匆在药行里抓了几味稳胎的药,也没说给谁用,我猜,是不是你有喜了?”谭子衿拉着顾青竹的胳膊,偏头往她肚子上瞧。
裙子宽大,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嗯。”顾青竹依然大大方方承认。
右玉泡好了茶,笑着来请,两人携手去屋里坐。
谭子衿呡了口茶道:“锦成在军中,只怕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吧。”
顾青竹摇摇头:“战时,是不通家信的,我想着,他不知道也好,免得在战场上分心。”
谭子衿抚上顾青竹细瘦的胳膊道:“我今儿给你带了鲜牛乳来,你每日记得喝,千万别舍不得,以后,我让人隔天给你送一次,我爹说,妇人怀孩子,最要吃这些,不仅小孩儿生得好,母亲身子也强健,到时不受罪。”
“谢谢子衿姐,这时候牛乳可不易得。”顾青竹感激地拍拍她的手。
谭子衿不以为意道:“这有啥谢的,我绣房里新招了几个绣娘,她们家里有养牛的,或者认识养牛的,几处为你弄这一口喝的,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嘛。”
“我真不知道如何谢你,如今二爷去了宁江城,并不在家中,若不然,我找个由头,陪你去看看他也好。”顾青竹早看出谭子衿明显瘦了一圈。
她嘴上说是为铺子忙的,这当然是一方面,但被慕明成气到神伤,才是真正的原因,顾青竹很想帮他们修复情感裂痕。
谭子衿一时红了脸,气哼哼道:“你又乱讲,我是来看老夫人、夫人和你的,怎么扯到他头上去了,他当初那般羞辱我,撵赶我,我如今还上赶着来看他,岂不是太低贱了,更让他瞧不上,我才不去呢!”
闻言,顾青竹立时纠正道:“子衿姐,这话说得可不对,二爷对你有心还是无意,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心里应该更清楚才是,以前,他之所以那么做,是不想连累你。
如今,他好不容易战胜心魔,无视自个身体的残疾,勇敢走出去,面对外头各种异样的目光,这得多大的勇气,再说,他现下还把三生茶馆经营地风生水起。
这样的二爷,虽不似之前那般完美无缺,却更像有血有肉的人,这世上,没有谁是铁打的,永远不会垮,他只是不想你看见他的狼狈和颓废,虽然方法简单粗暴了些,但还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
谭子衿揪着袖子上的绣花,低声嘟囔:“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他去宁江城这么久,都没来我铺子看一眼,难道,还要我先去看他?!”
“或许他不知道?”顾青竹试探着为慕明成找理由。
“韩掌柜碰见过我好几次,还去看过绣品铺子,怎么可能没和他说!”谭子衿说着,有些伤心,黯然道,“我听说,慕叔给他刻了新家主印,我只怕……”
顾青竹换了个位置,与她挨着,安慰道:“之前那些都是话赶话,说到了气头上的疯话,你万不可当真,你与他这些年的感情摆在这里,且你们是我公爹亲自订的娃娃亲,又是得了祖母和母亲认可的。
再说,你还为公爹披麻戴孝,尽了做媳妇的礼,二爷怎么会刚拿了新家主印,办得头一件事就是退婚呢,他不能这么糊涂,家里长辈也不会允许的。
哦,我还告诉你一件事,这枚印现在在祖母那里收着呢,是二爷自愿留下的,他曾说过,若不把茶馆经营好,就不配用这枚新家主印。”
“这么说,还是我冤枉他了!”谭子衿咬住嘴角。
顾青竹偷看谭子衿,见她似要恼了,遂佯装附和道:“子衿姐,你若当真不能消气,就别理他了,让他将来后悔去吧。”
谭子衿没想到顾青竹这样劝人,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舍不得啊!”顾青竹掩唇轻笑,“那就赶快抓紧呀,宁江城里的姑娘如狼似虎的,别真把二爷抢了去做女婿!”
“你……”谭子衿粉脸愈红,“你跟锦成学坏了,也捉弄我!”
“子衿姐,你放心吧,锦成说过,他只认你做二嫂,往后,慕家会越来越好,等过了公爹的孝期,我定帮你催办婚事。”顾青竹握着她的手,安抚道。
“我哪里是要催办……”羞涩的谭子衿越说,声音越小下去。
“是慕家催办,慕家催办,我等不及要一个二嫂。”顾青竹忍笑道。
“算了,不和你说了。”谭子衿面皮薄,羞答答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