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戳了下她的脑门,嗔怪道:“你呀,心里整日不装事,我一会儿说了,你可别生气,其实这不怪招娣多心,你娘对她的态度摆在那里,前后变化那么大,任谁都得反复思量。
虽说你娘是真心实意为青山哥打算,想让他生活得富足些,这本是人自常情,可凡事不能强求,成家过日子,盲婚哑嫁哪如知根知底的好,毕竟往后几十年的光阴,还得他们两个人一起过呢。
想当初,青山哥若真娶了彭珍珠,那定是不得安生的,那女人仗着是翠屏镇上的人,自认为高人一等,断不会甘心住在山里,更不要说起早贪黑侍弄茶园,每日照顾公婆饮食起居了。”
顾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青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娘为这个,悔得肠子都青了,招娣做事麻利稳当,还能在生意上帮上我哥,我娘现在逢人就夸她好,不知有多满意这个媳妇。
其实,你们也知道,我娘她并没有什么坏心眼,顶多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还有我爹这个主心骨,家里大小事情,还是他说了算。”
顾大丫说着,又握着郑招娣的手,诚恳道:“我们打小一起玩的,交情没得说,这以后就要做一家人了。
我娘她之前说过啥过头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等你和我哥成了家,红红火火过日子,再赶紧给我生了大侄子,那日子可就美了呢。”
“青竹,你瞧她越说越没正形了!”郑招娣被她说得一下子红了脸,抽出手,拍了一下她,“梁满仓怎么还不来提亲,你这么喜欢小娃娃,自个生一个玩去!”
闻言,顾大丫一时沮丧,低头捻着衣角,轻声道:“他一去几个月,只言片语都没捎回来,要不是在青竹这里得那么一点消息,我就跟个傻子的似,他这样冷心冷意的,我还有什么盼头?”
见她情绪低落惆怅,顾青竹忙安慰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满仓哥本就不是油腔滑调的人,纵使有一肚子的话,能说出三五句就是了不得的事了。
更何况,当下两军正交战,不通家书是常事,你瞧我爹,整整五年音讯全无,现如今多亏谢小姐传递点消息,要不然,还不是啥也不知道嘛。”
“哎!”顾大丫叹了口气,“上次说打了胜仗,也不晓得几时能回来?这都近岁末了,看样子过年是回不来了,也不知能不能赶上二月里我哥办喜事。”
顾大丫期盼的,也正是顾青竹期待的,但她更理智些:“这才打了一场胜仗,并没有提归期,想来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现下正逢严冬,路途遥远,道路难行,消息不通也属正常,不过,照我看来,没有消息,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都是平安的。”
“唉,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也只有等了。”顾大丫垂头丧气,垮着肩膀道。
郑招娣有些后悔勾了她的伤心事,正要开口劝慰,就见春莺拿了一大捧腊梅和红梅,笑嘻嘻地进来。
顾青竹有意转换话题,顺势问:“春莺,玉华菁上的红梅开了吗?”
“没呢,二巧说,今年雪下得早,花大概要开得晚些,约莫要到年节里了。”春莺说着,将花堆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转身去书架上拿仿古的阔口花瓶。
顾青竹拈了几枝花,分给两个姐妹:“我刚才还想说去玉华菁看红梅,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一听这话,顾大丫急得将手中的花枝一阵乱摇:“你可安生些吧,今年就在屋里看看这个得了,外头雪大路滑,你怀着孩子呢,可不敢大意。”
郑招娣附和道:“对呀,玉华菁上红梅年年开,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也不在乎少今年一回两回的。”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比我爹还唠叨!”顾青竹翘着嘴角,托着腮帮子说。
屋里的暖意让梅花的香气愈发浓郁,泛出丝丝甜味儿,沁人心脾。
春莺寻了剪刀,一边剪花枝,一边笑道:“两位姑娘要是常来串门就好了,我们少夫人平日里忙惯的,现下天寒地冻,整日被困在屋里,着实难受了些。”
顾青竹接过花插在花瓶里:“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忙着呢,哪个像我,啥事也不用干,只剩吃和睡了,跟头猪似的!”
三人见她这样说,一时都笑了。
午间,顾青竹留大丫和招娣在山庄上吃了饭,又说了半日话,及到下午,她们才回去。
腊月里的日子如同这个时节短暂的白天一般,一眨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四,山庄上送了灶王爷,二十五开始,各处忙着除尘扫屋,拆洗被褥。
一连几日好天气,却仍旧冷得冻手,山庄上,但凡能照见阳光的地方,都被勤快的妇人们拉起绳子,挂满了各家衣物,纵使破旧,却一定是要干干净净过年的。
腊月二十八一早,莫天林喊了几个壮劳力,动手杀猪宰羊,引得小孩子们好奇围观。
厨子张一刀不愧他的名号,一把厨刀使得出神入化,去毛剔骨,不一会儿,就将肉块分割好了,头脚下水也都陆续收拾干净。
猪是顾青竹家原来养的小野猪,杀猪这天是一定要吃杀猪菜,冯驼子早早打发妇人们,在山庄空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铁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