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脸儿一红,娇嗔瞪蓉哥儿一眼,自从告诉了他名字后,这家伙私下无人时总是喜欢唤‘宫裁’二字。
实在没规矩。
偏李纨还格外受用,仿佛‘宫裁’二字从蓉哥儿口中说出,便有了一种特别的魔力。让人心暖暖的、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还有一股热流从心儿里往浑身上下游去,让人怎么也说不出其他不好的话来。
到底是女人的名字,哪是外人可知的,又岂是外能可唤的。
在西府,李纨永远是珠大奶奶;在外面,李纨也只能是贾李氏。
多年无人唤宫裁。
李纨轻轻瞧一眼还愣着的素云,带着浅笑道:“还不去舀水来,我还等着要磨墨了。”
抱着笔洗的素云却低头红着脸,想着‘借素云姑娘用用’几字。小蓉大爷这话虽不是她心想的意思,却也足够让她害羞,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
听了奶奶声音,素云的脑袋催得更低,不敢抬头起来抱着笔洗便转身跑了。
李纨见此,道:“这丫头好没规矩,也不担心把笔洗摔了。汝窑的东西,把她全家卖了也赔不起。等她回来,定要好生罚她。”
蓉哥儿缓缓笑一下,道:“宫裁这会可打眼了,那玩意样氏釉色都同宋朝汝窑相似,却不是宋汝。是今人仿的。否则,这样名贵的物件我哪舍得摆窗边书案。”
李纨道:“冒失也是坏了规矩,还是得训她。”
蓉哥儿道:“倒不说她了,我听说稻香村外的几块胭脂稻是宫裁管理的,倒想让宫裁办个忙。”
“我虽未亲自下地,却也实际监督打理着。蓉哥儿是要问胭脂米的事情?”
“无关胭脂米。只是忠顺王离京前给了我一任务,要编出一本农书来。我也写了不少,前两日拿了一册回衙门给各省的农官们瞧。奈何他们全看不懂,连衙门里的官员也说深奥,所以想请宫裁帮忙润色修改。”
其实哪里是深奥,就是因为蓉哥儿是带着前世的习惯编写。行文字句,甚至里面还有许多后世才有的词汇,及一部分连贾蓉都没意识到的后世专业术语,所以农官和营田官吏才看不懂。
偏偏这个时代的农业专业术语,贾蓉也不懂。
就因如此,贾蓉才想请李纨过来翻译,用符合这时代的话去描述。
蓉哥儿在李纨的诧异目光中,打开了旁边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一册来递到李纨手中。“宫裁先瞧瞧。”
李纨很想让蓉哥儿别再‘宫裁’‘宫裁’的叫唤,却看着蓉哥儿这张脸,怎么也说不出那话来。伸手接下,翻阅起来。
恰时,素云已打水回来。
李纨却没管她,反指着两字问道:“二厘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二厘?蓉哥儿好奇凑过去瞧了眼,解释道:“二厘米深。”
同时深处食指中指做插秧状比划,道:“大概就这么深。”
“六分深度罢。”
六分?要说寸、尺这些单位贾蓉心里是有个大概的,至于分,还真没接触到这样的长度单位。笑道:“幸好有宫裁,不然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写完。”
李纨继续翻看,突觉一处着凉。猛然低头瞧去,责道:“蓉哥儿将我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