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牢了?
石铁心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剥离身体后会连记忆都会损失吗?”
她摇头说道:“普通剥离不会,至少不严重。只是我与外部主机深度链接,每日处理信息较常人稍多,天长日久信息挤占,就对我的大脑造成了一点干扰。”
信息挤占?而且是天长日久的信息挤占?
这处理的信息可不只是“稍多”而已吧!
说到这里,有一件事石铁心很想不通。
石铁心:“缸中脑的身体拼装技术是你发明的吧。”
“是的。”
“但这就说不通了。你发明了这个技术,所以只有你才能给其他大脑拼装身体。可是你被洪流救出来的时候也只是个大脑,又是被谁移装到这台电脑里的?”
她摇摇头:“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被洪流救出来的缸中之脑。我是洪流的创始人,从未被……”
她又卡了一下,然后说道:“嗯,从未被天罗捉走过。”
石铁心:“那你这形态是?”
“是我自己把自己拼装到了电脑里。”
石铁心吃惊道:“莫非是你在斗争中受了致命伤,不得已才……”
“不是。”她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了最让石铁心震惊的话:“没有致命伤,没有不得已,是我主动的、自愿的剥除了身体。”
石铁心难以接受:“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这样做。”她抬起面孔,眼中是绝对坚定的意志:“斗争的初始阶段中,我们与天罗的技术代差实在太大了。信息技术、网络技术、机械技术、脑科学技术,那个时候的天罗对整个人类都是碾压性的强势,不追平这些就根本不具备反抗的资格。”
“可是技术的发展,太难了。”
“如果给我一整个科学院、两百多研究所、十万科学工作者、齐全的上下游产业,全力配合我、听我指挥、听我调度,我拼出命去搞研究的话,有把握在二十年内追上天罗的脚步,至少也能看懂他们的边界。”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没有科学院、没有研究所、没有产业链,甚至连人都没有。”
“不要说洪流,整个世界的完整人类都在快速减少。我们就像是池塘中的鱼,当整个池塘飞速干涸的时候,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是全面覆灭的危机。”
“在这样的绝境面前,区区一个我的身体,根本无关紧要。”她抬起手,握紧了拳头,手臂线条绷紧,目光微微复杂:“再能打又如何,唯有科学才能救人类,唯有技术才能杀敌人,唯有工业水平提高才能突破困局、走向胜利。”
“人类的身躯,太孱弱了。”
“人类的大脑,太迟缓了。”
“所以,我就不做人了。”
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语气轻松:“反正大多数人都已经成为了缸中之脑,开发针对这种情况的技术也是必须的,因此我就把两件事当一件事做了。”
石铁心深深的看着她,目光悲悯:“你把自己当实验品?”
“对。”她平复了情绪波动:“另外,我还有一重考虑。”
石铁心:“什么考虑?”
“我要亲自体验一下,大多数人的痛苦。”她回头看向远处的千山:“我想亲身感受一下,被天罗断头的人们沉迷的到底是怎样的虚幻,感到的到底是怎样的痛苦,面对真相时到底是怎样的恐慌,心中又怀揣着怎样的渴望。”
“大多数人都已经成为了缸中之脑。”
“大多数洪流的战士也来自于缸中之脑。”
“如果决策层不能想人民之所想,苦人民之所苦,又怎么与人民融为一体?”
“如果指挥层只想站在干岸上,对着下面指指点点,又怎么能让大家上下齐心、汇聚成流?”
“如果我不敢走入地狱,又该如何把大家拉出地狱,又该如何去拯救这个支离破碎的现实?”
“整个世界,都等着我拯救呢。”
说的很轻松,石铁心却不由心痛。
老六则被深深的震撼了,被深深的感动了。
他本以为眼前的姑娘只是一个精绝的剑客,一个超强的高手,没想到剑客只是她的副职业,是她释放压力、舒缓情绪时的消遣。
真正的她,是一个愿意铁肩担道的领袖,是一个愿意与世界同呼吸共命运的伟人,更是一个自入地狱舍身救世的圣贤!
他看到了比预料中更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