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等等我。”
码头前的广场上聚集了数千人,纤夫,挑夫,做小买卖的,赶路的,闹哄哄的挤成一团,虽然太阳还不算太毒辣,可摩肩接踵的人群让李廷栋一行人已经是满天大汗,小六子提着包裹生怕自己淹没在人流中,只得不停的喊着:“公子,等等我。”
“好心的大爷,我几天没有吃饭了,赏几个钱吧。”李廷栋几人提着行李,且穿衣打扮也还算不俗,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伙赤身裸体的小孩子围着几人乞讨。
李廷栋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瘦骨嶙峋,赤身裸体,头上的头发因为常年累月的没有打理,已经呈泥条状,实在是惨不忍睹。
“大人,且莫给钱,要不然这广场上的孩子全围过来了,咱们今天就脱不了身了。”一旁的吴为见李廷栋想掏出铜板赏给这些小叫花子,赶紧出手阻止道。
经吴为一提醒,李廷栋立即明白过来,此时此地不是几个铜板能解决问题的,可看到这些孩子实在可怜,把小六子身上的干粮撒了出去。
这些小叫花子纷纷抓了地上的干粮往嘴巴里塞,见此处有人施舍,越来越多的小叫花子想围过来,吴为见状大吼一声:“就一包干粮,想要就去地上捡,切莫挡路。”
吴为这么一吼,挤过来的小叫花子这才纷纷散去,一行人趁着这个空当这才逃出了人群,看着眼前的景象,李廷栋忽然有一种回到四百年后的感觉,当年春运期间赶火车也不过如此啊。
好在漕运衙门有独立的码头,四人挤进码头之后上船反倒轻松了,登船之后一检查发现头发乱了,衣服歪了,喻以恕身上的玉佩都被扯掉一块,四人看到对方的惨状俱是哈哈大笑。
运粮的漕船虽比不得那客船豪华气派,但胜在宽敞明亮,也许是这漕运衙门的管事经常接这些私活,这条漕船上的环境并不算差,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只需自己采购清水粮食即可。
吴为只得又去岸上一趟,买了许多淡水青菜,甚至不忘捎上几壶好酒,如此准备齐当,船队也等到当天下午方才离开码头一路南下。
李廷栋第一次乘船出发,初时看运河两旁风景如画,不禁甚感新鲜,可当他看到运河两旁拉纤的纤夫之后,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实在是那些纤夫太苦了。
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纤绳深深的勒进皮肉里,数千斤的粮船无风力可借,唯有靠岸上那十几名纤夫一步步的拉着粮船往前走。
纤夫们的号子还在耳旁响着,可李廷栋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欣赏两岸的风景了。
北京城每年都需要数百万石粮食供给,都是靠运河两岸的纤夫们一步步的从江南拉到北方,这京杭大运对帝国而言是经济大动脉,可对两岸的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先生,漕运如此费工费力,为何朝廷不想办法开通海运呢,是否是以现在的技术无法开辟航线?”作为一个四百年后的新人类,海上贸易已经深入脑海,对于如此费工费力的漕运,李廷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想我大明早在永乐年间,就已经纵横大洋,区区沿海航线早已不在话下,其实隆庆开关时期,黄河改道淤积运河,就已经有人尝试过海运了,虽然只是绕开一小段,但是海运比漕运省时省力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吴为回答道。
“那为何没有改漕运为海运呢?”李廷栋不解的问道。
“这条大运河绵延两千里,途径数省,沿岸百姓都是靠这运河过活,你别看岸上的纤夫辛苦,可好歹有一口饭吃,多少流民百姓想当纤夫而不得,再说朝廷每年投入数百万两白银清理运河,这银子最终落水口袋就不得而知了,贸然改革必将引起动乱,大人可还记得崇祯二年裁撤驿站的事情,这运河上的漕工可不比驿站的驿卒少啊。”吴为解释道。
“看来是我想简单了。”李廷栋闻言立即就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明崇祯二年,给事中刘懋上书裁撤驿站,致使全国的驿卒全部下岗待业,陕西驿站中就有一个驿卒叫李自成。
这运河两岸漕工,纤夫上百万,贸然裁撤一旦引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能解决后顾之忧,漕运改海运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吴为憧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