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栋闻言双眉紧皱,吴为所言确实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里话,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不是亲眼所见,人们很难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这如此丰产之物。亩产八百余斤,还无需良田,怎么听起来都想是天方夜谭。
“这一点先生大可放心,此物不光可在我淮北种植,即便再往北边那苦寒之地,依旧可以丰产。”李廷栋这个时候不敢说在四百年后这番薯种遍了华夏的大江南北,亩产八百斤不过是小意思,亩产五六千斤也不是难事。
“大人所言属下自当信服,可问题是这淮北的百姓如何信服才是关键,百姓们对这几样作物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大人如何有把握能说服这淮北的百姓种上这番邦之物呢?”吴为对于李廷栋为何如此笃定这几样番邦之物能填饱淮北百姓的肚子一点不怀疑,两人相知相交至今,吴为不怀疑李廷栋的判断,既然李廷栋决议要推行此事,吴为自当将这其中厉害说出来。
改稻为薯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是涉及到淮北十余万百姓口粮的大事,以李廷栋的威信说服衙门内的这几个下属自然不难,可说服这淮北十余万百姓则是天大的难事。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地里有了收成百姓才不会饿肚子,多收一粒粮食,来年就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仅凭一道政令就让百姓们把土地空出来种上这几样见都没见过的番邦之物,这阻力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百姓们不敢拿一年的口粮去赌一个不可捉摸的未知,在他们看来老老实实的将自家土地种上熟悉的稻米,这才是正道。
李廷栋闻言不禁低头沉思,吴为所言确实在理,若以朝廷的名义逼迫百姓种植,恐怕不光百姓没有感激之情,还很有可能引起民变。
正在李廷栋苦思不得解之时,一旁的陈庄接着说道:“大人,属下也有几句话想说。”
“但说无妨。”李廷栋此刻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再说这其中的隐患此时暴露总比日后补救来的强。
“大人想在淮北推行这几样番邦之物,若百姓仅仅用来果腹自然没有问题,可大人别忘了,咱们淮北可每年需向朝廷上缴几十万石税粮,这朝廷的税粮是只收稻谷和小麦,若我淮北百姓改稻为薯,那这几十万石税粮可就没着落了。”陈庄见李廷栋并无怪罪,这才大胆的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
整个淮北就这么多土地,多种了番薯那就要少种稻谷,以朝廷如今的税率,百姓们每年所产粮食大半部分要上缴朝廷,可关键是朝廷并不认可番薯作为税粮。即便百姓收再多番薯,但如果完不成朝廷交代的税粮,不光百姓们遭殃,恐怕李廷栋这个淮北兵备道也难辞其咎。
李廷栋听完一愣,陈庄所提的意见可比刚才吴为所提的意见要棘手的多,如果说吴为所提的意见是对下,以李廷栋的威望让各州县的官员做一做努力还有解决的可能,那陈庄所提的意见就是对上,李廷栋还无法左右整个朝堂的决策,让大明朝廷把番薯纳入到国家的税粮之中。
也许这也是番薯传入闽南后不能广泛种植的根本原因,番薯并不能作为朝廷的税粮,各级官员们自然不会话大力气去推广,与其冒着如此大的政治风险去推广这番邦之物,倒不如治下百姓安心种植传统稻谷来的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