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夫人是难以被说服的了。”
“谁在说服她?”冷弦看着管家,几乎猜到人选,“冷谦露和她媳妇?!”
听着自家老爷低低沉沉听不出喜怒的嗓音,管家慢慢地点了点头,“他们不睡觉,在说服夫人——”
“他们不睡觉,夫人累了也要睡觉。”冷弦凉凉道:“让他们不要去打扰夫人。”
管家着急了:“可是他们也是为了您能回来啊!!”
冷弦看了管家一眼:“但累着我夫人了,他们负责的起?!!”
“……”管家被强行喂了一包狗粮,灰溜溜地回去找公子了。
冷弦依然雷打不动地站在府门口。
管家也是个机灵的,故意挑了一个小公子找夫人劝说的时候去,当着面为难道:“公子,老爷有话要交代……”
冷谦露接触到了管家的眼神,微一沉思:“什么话?还用瞒着我娘吗。”
管家立刻说:“老爷不准您再来叨扰夫人,说,您不累,夫人还累,夫人累了,您担不起这个责任。”
冷谦露:“……”
他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娘亲:“娘亲,你看爹,心心念念只你一人而已,你忍心看着爹在外头风吹日晒吗?!”
冷谦露的媳妇也立刻补充:“娘,看爹这态度,想必他已经认错了,他不该骗娘亲,骗大家的。”
安月静静地听着,突然说:“冷谦露,前几天遇到的刺客,可处置了?”
“已经处置了。”冷谦露说。
安月开口:“背后的人呢?!”
冷谦露道:“在大牢里,永远也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了。”
安月盯着冷谦露:“这件事,是真的吗?!”
冷谦露愕然地看着安月,心中暗暗一惊。
安月冷冷开口:“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我不得不怀疑过程了,过程会不会也是假的?!”
冷谦露有史以来第一次结巴了:“不,不是的,娘亲……”
“如果不是,你带我去见一见那个幕后主使,我也想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又那么恨冷弦,明知冷弦这人的神通,还不信邪地往上凑?!”
冷谦露万万想不到,安月会想去见凶神恶煞的幕后黑手,他只能劝道:“娘亲,大理寺不是一个好地方……”
“我什么地方没去过,我不怕。”安月轻声说。
冷谦露看着安月坚定的眼神,只好道:“好,那儿子就带你去见一见。”
安月只是想落实这件事是真的。
不然,她总觉得是假的。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冷弦骗怕了。
“现在就去吧。”
冷谦露叹了口气,只好跟在这个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长得比他媳妇还好看的娘亲身后,慢慢地走出了府。
大门缓缓被打开,冷弦倒下的身体,第一个闯入了安月的眼里。
安月第一个跑过去的,喊道:“谦儿,帮我!!”
看到安月那么慌乱,冷谦露想,即便他的父亲,对他的娘亲撒了一辈子的谎言,但是他的娘亲,还是会愿意陪在他的父亲身边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的吧……
就这样,冷弦成功地进了府。
他在被抬进去的时候就想,安月不让他迈步走进去,那他就躺着进去,这不算欺骗吧?!
而且也不是他要进去的,是她要把他抬进去的,所以,这绝对算不得欺骗……
他想得倒是挺好,等安月把大夫请回来,把个脉,啥事都没有,露出迷惑的表情时,安月什么都明白了。
冷谦露同样也是……抽搐着嘴角,不可置信地看着还躺在床榻上装睡的爹,这也太不择手段了吧……
安月冷冷一笑,在管家把大夫请出去的时候,她淡淡道:“冷谦露,你现在是不是彻底认清了你的爹?!”
冷谦露想,在外人面前顶天立地,什么事也拦不倒他,风华无人能比,当真绝代无双,但谁知道,到了娘亲的面前,又装失忆又装晕厥又苦肉计的……
冷谦露这么一一细数着,在心里愈发佩服这个爹了,他仓促地点了点头,“娘,爹可能只是困了,躺下来睡一觉,我能看见却误会了……”
这时,冷弦打着哈欠醒过来,正好接下儿子找的完美借口:“是啊,你们还打扰我了呢……”
安月无语地瞪着装模作样的冷弦,“你真是变化太大!”
以前怎么也不会愿意把腰身放的那么低的,大不了来个霸道,让你拿他无可奈何,渐渐习惯他的存在。
现在呢,她看着他,装,装,装,就是一个装字,可怎么得了!!!
冷弦笑眯眯地看着安月,活像一只故意诱惑的老狐狸。
安月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困吗,你睡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冷弦皱眉问:“你去哪儿?!”
安月笑:“和冷谦露去看看那个刺杀你的幕后黑手,我要当面感谢他。”
冷弦闻言,深沉地看向冷谦露,哪来的什么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现在不是正躺在这张床榻上了么?!!!
冷谦露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擦屁股的,他眨了眨眼睛,示意我只好临时找一个了。
冷弦无奈,你娘亲难道会看不出来吗?!
冷谦露犹豫,我娘亲那么聪明的吗?!!!
冷弦:“……”只怪他太出色,让他的媳妇太不起眼了。
“非要今天去?!”冷弦说,“那我也去!!”
安月回头,冷弦已经下床了。
她说:“这下活灵活现的了,不装了?!”
冷弦:“……不了。”
安月嗤笑。
“在我没去戳穿你们之前,请你们父子俩说个实在话,刺客的事儿,到底是真是假?!”沉静了一分钟,安月缓缓开口,“现在说出来,我不生气。”
冷谦露站着不动,低着头,显然是犹豫了。
而冷弦是一只骗惯了的老狐狸,什么不生气,都是假的!!!
他开口:“都是真的,你要去看,那便去看,不过我不放心,所以,必须陪在你身边。”
安月却不看他,而是直勾勾望着冷谦露,突然叫道:“谦儿,是这样吗?!”
冷谦露猛地抬起头,他从小到大几乎不撒什么谎,闻言,尴尬地沉默了一下,看向了冷弦,“爹,爹,娘说她,她不生气的……”
冷弦闭了闭眼,女人的话能信才有鬼。
安月讥讽地看着冷弦,摆摆手,说:“我也不必去了,冷谦露,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对你爹说。”
冷谦露点头:“娘,爹也是为了你……”
安月明白,冷弦做出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为了她,为了留住她。
安月看着冷弦,当门被关上,她坐在凳子上,说:“怎么样,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像是气球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破裂的感觉,如何?!”
“你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还是,达到目的的快乐,早就已经被谎言戳破的尴尬冲淡得近乎感觉不到了?!!”
安月面无表情地说着这几句话,最后才问出口:“为什么要用骗我这个法子,留下我?!!”
她不是问,为什么骗我。
她是在问,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个法子。
冷弦被问得哑口无言,大概是他卑鄙吧……好吧,是他卑鄙了,但那又如何呢?!
“我不后悔。”他看着她的眼睛,“至少现在能看到你。”
“冷弦,你能留我多久?!”安月在看着他,“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样吧,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能让我重新接受去承受七情六欲的苦楚,我就放下佛珠,回到你身边,如果你不能,你要跟我离开这里,去地狱,永生。”
冷弦听着这两个选择,最后淡淡地笑了:“怎样都是我赢了,怎样我都能跟你在一起。”
安月微怔:“那你要人间,还是要地狱?!”
冷弦摇摇头:“你还是太笨,我表达的还不明显吗,我要你,我只要你。”
安月想了一下:“那我改一下吧,如果你不能的话,你要放我回去。”
冷弦挑眉:“可以。”
安月看着他怎样都顺应的态度,有些刮目相看了。
冷弦摊摊手,“大不了我去找你。”
安月:“……”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路熟。”
冷弦说完这句话,看着安月,“遇到我,你该知道什么叫做注定。”
安月闭上眼睛,承认落败。
这三个月,有没有影响都不大。
不过,冷弦真的在认真地对待这三个月。
因为,他正视了从前的问题。
他跟安月,说起了以前的事。
安月知道了,郡主在成亲当天被休掉后,偷偷让她的贴身婢女给她下了毒药,然后拿着解药,威胁冷弦,给她一个孩子。
安月知道了,郡主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冷弦的,冷弦碰都没有碰过她。
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戏,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戏又怎样,她身在其中,所受的煎熬,难过,失望,伤心是假的吗?!
“死有什么可怕?!”安月想不通,“为什么你还把生死看的那么重要?!!”
冷弦沉默了一下,“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留下一个人孤独地等下去。”
冷弦看着安月,“我不想再经受苦难了,尤其不想,苦难降临在你的身上,我条件反射第一点就是替你去挡下来。”
——我不想再经受苦难了。
——尤其不想,苦难降临在你的身上。
——我条件反第一点就是替你去挡下来。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冷弦道:“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疯魔成那个样子。”
安月道:“她用一生爱了一个不可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