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宁第一次正面回答了,睿儿有关他们身份来历的问题,“是你的嫡亲祖父。”
睿儿瞪大双眼看着牌位上“皇”、“帝”等字样,久久无法回神儿。
睿儿已开蒙近两年,就算学得不甚认真,字也认识几百个了,不仅认识还懂得其中蕴含的意义,正因如此,他此刻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忍不住再问,“父亲,皇上家是姓啥的啊?”他依旧无法把自己和高高在上的皇族联系起来。
公叔宁第一次抓起了睿儿的小手儿,“记住了,我们家是姓公叔的,我名公叔宁,你名公叔睿,当今皇上是你的嫡亲伯父。”他的声音冷静而平和,身体却因过于复杂的情感而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样的话,公叔睿此生只听到过一次,却因期盼得过于长久而终生难忘,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依然想不明白,为何父亲对自己说这番话时,会抖得那般厉害,等到他终于想明白后,又开始后悔――人情如此纷繁,他,宁愿不懂!
经过装饰的正堂,简单却处处合规矩,接下来便是守灵。
本朝规矩,先帝故去当日新帝继位,然后以帝王身份操持葬礼,入殓后在皇宫中停灵九日,如果皇陵齐备,九日后便可下葬,也有因孝子贤孙不舍,停灵达到八十一日的,还有因皇陵未修建成停灵数年之久的,不过,不管怎样,九日之后就要将灵柩移出皇宫,安置到太庙当中。
虽然顺帝是大楚朝开国以来的第二位皇帝,但如果算上曾偏居一隅的楚国,他则是公叔家族的第七位帝王了,皇陵早已修建完成,于是,在皇宫停灵九日后,便下葬了。
就算有鹞鹰传书,当消息抵达小岭村时,已是五日之后,再加上布置灵堂,又用了大半日,所以满打满算,公叔宁需要守灵的日子只有三天。
然而,就是这区区的三天三夜,成为清露两辈子以来过得最为难熬的一段时光。
公叔宁嚎哭不止,数度呕血、晕厥,睿儿年纪小,能够替换他守灵的时间不长,每次公叔宁都是稍一清醒,便继续守灵,这样的折腾,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绝对是一种极大的损伤。
第四日清晨,公叔宁手捧灵位步行上山,将灵位安置在已布置好的,山顶上一幢面南背北的小木屋当中,再举行一些仪式,宣告守灵的结束。
这天,公叔宁已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根本无法上山,只好让两个身强体健的护卫半扶半抱着,再一路上不停地输内力,才不至于当场晕厥过去,不过,等到仪式完成,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是直接被人抬下山来的。
可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公叔宁要斋戒百日,这本来不是必须的,公叔宁却执意坚持,众人无可奈何,只得遵从。
清露想,平日里公叔宁吃得就极为清淡,这样做也没什么,可后来才发现,原来公叔宁喝的药中有动物成份。
程家伯侄只得彻夜翻查医书,为公叔宁商讨、配置新的药方,但有些药材的代替品,疗效不如以往的好,还有些则手头没有,使得新的药方,大打折扣。
清露气得直想骂娘,却只能堪堪忍住,她对公叔宁好话说尽,也劝不了,如果不是公叔宁已病体伶仃,她真想狠狠地揍这个熊孩子一顿。
公叔宁说,“以往父皇对我,一向宠爱有加,唯一的一次狠罚,也是情有可原。”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看起来就如同放下了所有。
“可……可是……”清露有一肚子的道理可以跟公叔宁讲,想来想去,却怎么说都不合适,她总不能说,“难道就因为你爹死了,你就非得把自己也祸害死吗?就你那个爹,他值得吗?!”,“不管他当初对你如何好,他既然把你杀了,得不到你的供奉香火儿,也是正常,况且,该做的你都做得够好了,算是对得起他了!”
末了,清露只得哀叹了一声,“阿宁,你该跟你的皇兄学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