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宁的声音再度缓缓地响了起来,“睿儿,你想想,假如异族人的铁蹄踏进了中原,我们的家,我们的国,会如何?你曾生长过的双岭村会怎样?假如灾民们得不到适时的救济,揭竿而起、烽烟处处,我们现在的王府,又会如何啊?!保家卫国、博一个国泰民安,这是身为我朝子民每一个人都不可逃避的责任,公叔家更是义不容辞、首当其冲!”
睿儿紧紧地攥起了双拳,“父王,我明白了!”
清露的心已沉到了谷底,但她明白,她不仅劝不了公叔宁,还和其他人一样已完全被公叔宁折服了,或许,这就是公叔宁当面教子的目的。
在一片郑重的气氛中,大家开始办这件十分棘手的差事。
隐藏在军粮匮乏背后的,是朝廷农业税收的逐年减少。
不管怎么说,本朝还是一个农业大国,农税占到朝廷每年总收入的六成以上,当然了,这不仅指的是粮食,还包括棉、麻、丝等一些农副产品以及人头税和徭役什么的。
可就算如此,农税占的比重很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朝廷又是用多少土地来完成这笔税收的呢?答案是一半儿,而且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顾谢拿出案卷时,脸上带着明显的崇敬之情,“从刚被立为太子时起,今上便着手彻查全朝的田亩实数,以及免税田亩数量……”
楚国的家底再厚,也经不起几十年下来的消耗,仁帝在位时因有各国的先后臣服和收入囊中的各国多年积累,这一点还不明显,况且,那时仁帝主要面临的问题,是各国之间的融合以及坐稳这个位置,该花的银子必须得花。
顺帝是个没啥作为的皇帝,就因为他的不作为,全朝融合越发紧密,从这一点上看,仁帝当年真是没选错人,可同样的,朝廷的积弊也越发严重起来,再加上征战不利,国库的压力自然越发巨大了。
顾谢还要说下去,清露已插言道,“即是如此,皇上为何要到如今才下手整治呢?”声音有些尖利,不管她和公叔宁如何闹腾,都属于“内部”矛盾,而且,他们之间还不是有矛盾。
只要一涉及到公叔瑾,清露的警惕性就高起来了,护公叔宁就跟饿虎护食似的,那绝对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哎,”顾谢沉浸在差事当中,并没注意到清露的情绪变化,连连感叹道,“就算不看案卷,也不难想见,我朝免税的大户,都是皇亲国戚、勋贵们……”公叔家称王多年,子孙繁盛,旁支多不可数,再加上有些姻亲等,至于勋贵,有些是原来楚国就有的,有些则是诸国合并时封的,比如安平侯潘家等。
“这些人,怎么动都是个大麻烦啊,就算无损国之根本,可被记恨或是出言不逊,总是免不了的。”恐怕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手段,顾谢愁得眉毛胡子都揪揪到一处了。
清露站起身来冷笑,“既然麻烦这么大,连皇上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王爷又有什么办法呢?合着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王爷上折子得罪人,然后皇上再出来装好人儿?!”不是她小心眼儿,她就是看不惯这样的。
顾谢再迟钝,也听明白清露话里的不满了,连忙劝道,“姑娘,慎言……”
清露反问,“怎么,谢长史,难道我说得不对?!”
顾谢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