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她模糊了,听到谁都以为是江宁。
是不是,太久没见到江宁了。
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靳言安。
失落在心里蔓延,她笑了,怎么可能是江宁呢。
靳言安摸了摸她的脸,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强行把她涣散的意识拉回,在提醒她,人间还有人在等她。
孟依瞬间崩溃的大哭起来,一年多来的不哭不闹,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她哭了两个小时,都没停下来过,本就失血过多,虚弱至极,现在哭的浑身抽搐,全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无法正常呼吸。
他轻拍她后背,一直安慰她。
“言安,我好想他。”她一直喃喃重复说:“我好想他…”
她晕过去了,连晕的时候都在哭,迷迷糊糊的叫着江宁的名字。
医生说,她的身体和心理,已经达到了临界值,不是濒临崩溃,而是濒临死亡。
这种情况下,只能慢慢疗伤,身体上可以医疗,心理上,怕是无人能医。
所有人都妥协,让江宁来见她,她就像疯了一样,不肯见,看见人要玩手机她就去抢,光着脚跑下床去抢人手机,跑不两步却又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威胁着所有人要是让江宁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就去死。
没人敢打电话给江宁。
她就是疯了。
所有人都认定她精神不正常,其实她不是,只是在反抗这个世界。
被认定精神不正常的她,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尤其是孟家人,她见到就要发脾气,摔东西。
只有靳言安能进病房。
她说她想见时思子,言安说时思子来不了。
她的右手没任何力气,靳言安喂她喝鸡汤,给她擦嘴的时候,突然说:“我带你走吧。”
她淡淡讽刺的笑:“我这样,能去哪儿啊?”
残败的身体,残败的心灵,心灵没有可以依赖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流浪。
“我们去读书。”他说:“几年后再回来。”
“我不去。”孟依偏头,拒绝再吃东西,钻回被子,看着外面的天:“我要一辈子躺在这儿,哪里都不去。”
死不了,就躺这儿,被当个精神病人也挺好。
“可江宁呢?”靳言安把碗放在柜子上,坐在她床边:“万一他还在等你呢?”
等她?
不要等了。
等不到的。
这辈子,她都没有对不起谁,唯独对不起江宁。
孟依哽咽:“他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
没必要非要在她身上吊死,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对,可能会遇到,但万一呢?”靳言安说:“你不想道德绑架他让他等你,可现在你没别的路可以走,无非是出国或者复读,可复读成本太高,你家里已经在MIT交了部分学费,我虽没调查过具体数字,但也知道至少五十万起步,这些钱对于你家里是个不小的数字。或许你也知道,你弟弟之前动手术已经花了不少的钱,因为要帮你留学,你爸妈已经把北清的房子抵押给银行了。”
“你可能不能理解你爸妈,但他们这两天为你愁白了头发,尤其是你妈,她已经一周没有一天睡超过两个小时了,老了十岁不止,到现在还在门口守着你不敢进来怕刺激你,你曾经跟我说,你最自豪的,就是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妈妈。”
靳言安没有指责她错了,只是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站在上帝的角度看问题。
因为他知道,孟依和何湘南的性格太像了,才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靳言安说:“父母为我们选的路或许不是我们最喜欢的,但不能说他们是错的,只是父母总想把他们认为好的给我们。孟依,别那么极端的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人生有很多选择,不是非死即活的。”
“你跟我走,几年后,江宁如果身边有别的女孩,那我无话可说,但万一没有呢?”他说:“我们要为了万分之一的可能付出一万分的努力,等那个时候你真正长大,经济独立,人格自由,能决定自己人生的时候,你爸妈再阻拦也没用。”
孟依在被窝里慢慢哭了起来。
万分之一的可能。
付出一万分的努力。
可她害怕,害怕那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江宁跟别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
孟依走的那天,下了雨。
但不影响飞行。
那天靳言安跟她讲的道理她都懂,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原谅。
她没有回家,住在了机场酒店,她说,什么行李都不要,她什么都不想拿。
但是,要把百岁带走。
靳言安家的私人飞机在帝都的机场已经就位,十点钟,看见靳言安牵着百岁走过来。
手里拎着两大包裹零食。
百岁看见她,摇着尾巴。
靳言安站在灯光下,说:“你爸妈来了,在那边后面玻璃躲着看。”
孟依没抬头,摸着百岁的头:“把那些零食扔了吧,我不需要她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关心,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恨他们。”
永远都不会原谅的。
百岁特别高兴,直接前脚跳起,往孟依身上扑。
她拽着狗的牵引绳,百岁往前激动的乱跑,孟依右手本来就有伤口没多大力气,拉着牵引绳的手腕伤口好像瞬间被崩开。
“啊…”孟依疼的低呼。
靳言安捏着她手看,手腕上的纱布沾染了点点血迹,他脸色差:“不要用右手。”
她看着自己手腕,在想,这手会不会以后废掉了。
还好,她不是钢琴家。
*
三万英尺高空,十二小时的飞行,孟依带上眼罩一直在睡觉。
中间靳言安叫她起床吃饭,私人飞机就是好,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下了飞机,一切都是靳言安安排好的,学校虽有住宿,但靳言安早就联系好了租房。
他其实生存能力很强,不靠家里一样是卓尔不群。
找的房子是homestay寄宿家庭,房东是对老夫妻。
孟依在这里,度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之前,靳言安说在家里过完生日再走,毕竟成人礼,一辈子只有一次。
她说不要,她想尽快离开帝都。
如果办成人礼生日宴,那一定会是史上最恶心的成人礼生日宴。
生日那天,靳言安要出去买个蛋糕,她都不让。
十八岁对她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她换了新的号码,新的手机。
刚拿到新手机时,她第一件事情就是下载微信,可之前那个微信账号已经一年多未登录再加上换了手机号码,再也登不上了。
就这样,她和过去彻底断了联系。
这几年,没回去过,没给父母打过电话。
何湘南会给靳言安打视频,她给靳言安视频不过也是侧面打听孟依情况,每次孟依听到,就会回房间里去。
恨意无法随着时间抵消,只会一点点增长。
她真的,狠心又绝情,那个家,她一点都不会再依恋。
过年宁可在异国他乡孤独的像条狗,自己煮一碗香菇馅的水饺,也不愿意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