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朝阳天,长安却无端飞雪。朝阳隐了势头,给这天地间的烈雪让了道。天色变得像一个虚弱的带病少女,天际苍白带着灰,仿佛是被飞鸟划伤了肺,正滴滴答答往云下流着着白色的血。
这血落在半空中就变成了雪,这刚靠近长安城就被山风夹裹着呼啸而下,雪花索索的往下掉着,半个巴掌大的雪花很快就给长安城披上了一层银甲。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这天地间便就纷纷扬扬的下起一场大雪来了。街上的铺子见着大雪,纷纷闭了门,小酒馆二楼一张太师椅,掌柜靠窗而坐,一壶小酒两斤羊肉便是这样可以荒唐一天。
光禄大夫府上。
光禄大夫徐年忧心忡忡的走过前院,无心欣赏那几株腊月小梅,衣衫猎猎带风而行,将池子里换气的鱼给惊了一惊。
徐年眉头皱成了川字,现在他正心神不宁的往内院里赶。身为从二品大臣,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臣,徐年必须为皇帝稳住局面。
昨晚,几乎长安所有的大人物都去了老笔斋外的小巷子。徐年也不例外,他几乎是拖着自己四十不惑的身体在巷口从马车里等了一夜。
不惑之年对于武将来说是为壮年,但是对于风花雪月悲天悯人的文官来说,不惑已经算是年纪很大了。
唐朝的文官虽然没有前朝的文官言辞那么激烈,但是笔杆子好使啊,一天三道奏折,一有不顺就拐弯抹角的骂皇帝。
现在皇帝的御书房里还积压着一批皇帝重来没有看过的奏折,里面内容大多奇葩可笑,甚至有一言官为了三年前的一件小事连续写了十八道奏折。
烦人归烦人,偏偏最啰嗦最烦人的言官能力最强,办起事来有条不紊头头是道。
徐年算是言官里面骂皇帝能力比较弱,干事能力比较强的那一批。唐朝的官场上,有两种文官混的最香。
一种是办事不怎么样,骂皇帝骂的最狠但是却让人完全挑不到刺的。还有一种就是这种骂皇帝不行,办起事来毫不含糊的官员。
马车里又冷又硬,徐年几乎一晚都没有合过眼。
所幸的是,万事无恙。所有人担心的光明大神官与神符师的一战终究没有在临街四十七巷打起来,否则靠近东市那一块几乎会被夷为平地。
云麾大将军司徒纳兰,镇国大将军许世,天枢处,羽林军尽数去了大半,临街四十七巷外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尽管担心光明大神官暴走将临街四十七巷夷为平地,但是也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说,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太危险了,不是寻死吗?
临街四十七巷往北走两个坊门四个大通鼓便是东市,将近十万百姓会被波及。皇帝只说了一句,朝廷要与百姓同在,保不住的话就一并死在那好了。
满朝文武近乎窒息般的安静了三秒,徐年站在百官之中有些惶恐。几乎是怕什么来什么,东市近万人,夜晚不可能进行疏散,即使是白天也不可能做到。
移动近万人,迎接他们的将是暴乱和无止境的吵闹。面对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用人墙去填。
几百人的重铁骑足以耗死一个知命强者,只要重重围守,困住一个卫光明并不算太困难。
黎明刚起,光明大神官和颜瑟坐着一辆黑金色的马车往了长安外驶去。徐年从自己府上的马车上下来,慢慢的走到了巷口,注视车黑金马车离开知道视线再也捕捉不到。
众人散去,徐年也打道回府。回到府上后,徐年顾不上疲累,匆匆换了一身衣服便往朝中赶。
徐年和众大臣需要复命,除了一些走不开需要盯着的大臣外,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赶到了这场特殊的早朝。
早朝散去后,众大臣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天谕大神官从他们身边慢慢走过,每走一步仿佛都是踩着他们的心尖尖上走路似的。
“私房菜少东家,听雨楼少东家,叶凡是妖类,残忍杀害我裁决司弟子隆庆,燕国和西陵举国震怒。”
“燕国西陵百姓请命大唐皇帝,诛杀异类,还我人族太平。”
“痛哀,此乃人族生死存亡之际,望诸位大人齐心,保我人族太平。”
徐年直到现在还不明白,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徐年肯定皇帝是提前知情的,甚至可能都与天谕大神官交流过,或者达成了什么协议。
“传朕旨意,即刻起,长安戒严,立即关闭城门,令镇国大将军许世率八百骑,诛杀异族叶凡。”
徐年站在原地有些懵,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西陵的话?西陵的人嘴里有一句实话吗?
叶凡是什么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扣上罪名了?私房菜和听雨楼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左膀右臂,此时追杀叶凡岂不是要帝国自断臂膀。
站了一会后,百官渐渐散去。许世直接去的先锋营点八百轻骑,各类武将校尉也接到了自己的要封锁和镇守的坊。
文官并不能参与到这种事情上来,于是徐年退朝后直接回的家。
光禄大夫府位于靠近皇城和西市的光德坊,众多权贵大多也是聚集于此,包括司徒将军府。
街上在徐年退朝回家的时候已经开始戒严了,街上满地白雪却不行人,各个坊门的大通鼓整整敲了108次,若是在鼓声结束后还在街上走会被论罪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