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因为他——”我刚要开口,他另一只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那只僵住的手顺势撑在了马车壁上。
我因他气力只能仰头望着他,他俯视着我,浓墨翻滚像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之际。
我被圈在这个角落,再一次露出惶恐的神色,但他丝毫没有要挪开的征兆,反而低头朝我逼近了些,几乎面贴面,声音低沉像是来自深渊:“别说了。”
“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了。”
我大气不敢喘一口,尽量点头,马车颠簸着使我全身晃动,他依旧一动不动。
他望着我,将手掌稍稍挪下一些使我鼻子可以呼吸。
只听他声音低哑:“两年前,他们都说你是倾慕我非要入宫为妃……”
他顿了顿:“……那现在算什么?对我的报复吗?”
“你看的话本里都说男子无情花心,那你们女子呢……”
“才两年……”
他嘴角一勾,眉头却轻皱,苦笑泛起:“是,我之前未曾搭理你,但我也不像你现在这般狠心罢,一而再再而三直勾勾往人心上刺。”
“你服毒胃绞痛当晚我确实于心不忍,我也不知你怎么改了计划;而后你说你有受天启,醍醐灌顶,我心中半信半疑;此后你去母后那告状,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着实惊艳;再见你跳水救人,义无反顾我是真的对你刮目相看……”
“岂止是刮目相看呢……”他低声自嘲一笑:“见你救人后突然倒地我只感觉心被瞬间挖掉了一块,夜里你把我的手臂挪开我竟无端感到落寞失望,省亲时我看见空荡荡的沉香阁居然特别害怕它会一直空下去,那日听说你被劫匪绑走消失我真想把那座山都给铲平……”
“我怕是疯了……慕沉霜,如果这是你撩拨我的手段,我现在坦诚告诉你,你做到了,做得很好,好到甚至超乎你自己的预料。”
“我那时在想,还好来得及,你是我的妃子,你是倾慕我而入宫,我们只错过了两年,”他喉结动了动:“可是呢,慕沉霜,你是在边撩拨我又边来报复我吗?”
“你和其他男人被风筝砸中,面对面相视一笑,坦然默契地让我感到刺眼;你被下药晕晕乎乎往我身上蹭,嘴里却唤起别的男人的名字;被劫走那日我急匆匆策马,却看见你和他肩并肩在街上悠闲地吃着糖葫芦……”他身体有些颤抖,但手上的力气却一直稳着没有弄疼我:“此刻,你是真真酒后吐真言,连‘喜欢上别人’都直白地向我吐露啊。”
“你何不直接拿一把匕首朝我这刺过来呢?”他无力地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那样……还好受些。”
他往回坐,像是瘫倒在座位上,轻笑一声:“慕沉霜,你从前还因话本里那些男子不专情而忿忿……才两年,你就把我抛得一干二净了不是吗,从前所谓的倾慕都算什么呢……”
我脑袋晕乎乎的,很多话都无法掰扯明白,但一股真切的绝望与痛苦却是如浪潮般扑面而来。
我正想开口,他捂住了自己的前额,声音低哑像是粗糙的砂纸在摩擦:“以后若还有机会,我绝不能再让你喝酒了,你酒后说的话,当真是会把人戳的鲜血淋漓……”
马车颠簸渐小,车外传来询问声:“陛下,到宫门了,是否要换轿撵?”
他声音极度疲惫,却依旧冷静:“走侧门,不要惊动旁人。”
“是。”外面答应一声便再无声响。
他瘫倒在一角,我瑟缩在另一角,四下无言,只听见马蹄踏踏和车轱辘滚动,像是从人心上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