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原地,所以宋珩今晚当是不会对我做些什么了。
这是我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既然没有再当面指责我,按他的脾气,也应当不会再因此迁怒慕家。
我脑子乱糟糟的,只感觉今日自回宫后自己就跟疯魔了似的没有一点分寸。
自以为是的辩驳,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拙劣异常的掩饰……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自己连一个像样的状态都拿不出。
我讨厌极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与状态——像走在悬空钢丝线的正中央,我无法再前进,因为前方有不可抗的力量;更无法转身后退,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退路。
像一个被扔到台上的牵线木偶,因为自己无法定位自己,所以更没有能力可以主动采取行动,也因而对外界的种种只能随机应变,却又技术拙劣。
尤其是,面对宋珩。
感性的优柔寡断,理性的强力遏制。
本以为已经做好决定,却在真正面对时溃不成军,理智全失,手忙脚乱。
我深呼了一口气,又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吐了出来,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一切烦恼也吹出身外。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我把外衣脱下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取了首饰熄灯后准备入睡。
在昏暗中盯着上方轻飘飘的纱帐,想着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就觉得像是面对一道根本无解的题目,却非要奋笔疾书地给出一个答案。
突然脸上感觉一阵冷风,纱帐轻摇,我转过头才发现木窗开着没关。
反正也无法即刻入眠,我赤脚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往窗边走去去关窗。
窗户伸在外侧,我稍稍踮脚探出脑袋去拉木窗,却突然看见了宋珩。
侧殿与正殿摆成了一个直角的方位,他正立在窗前,侧身对着我。
夜色昏暗,借着正殿倾洒处的光我才看见他。
他似乎很是警觉,下一秒就转头朝我这看来,熟悉的慌乱又一次袭来,我这次有意识地遏制住想立马关窗走人的冲动,远远朝他施了一礼。
他点了点头,便转过去没再看我。
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梦,我和他之间隔着很多东西。
但此刻,我们真正不过相隔几步,却真有如隔天涯般的距离感。
他微微仰头似是在看院内上方的夜空,我收了关窗的手放在窗沿上,鬼使神差地也抬头看去——
漆黑一片,没有月亮,星子零落。
晚风凉意刺骨,四下静谧无声,但我就是没有想离开窗前的想法。
微微转眼去看宋珩,他还是立在那,一动不动,仿佛冷风吹不到他,这个世界似乎都与他无关。
我收回目光干脆仰头和他一起去看那黑漆漆的天空,突然觉得,此刻居然是我与他最近的时刻。
他不是帝王,不是已经和公主情投意合的男主;他没有天下要背负,也没有既定的命运箴言规范束缚他的前路。
他就是一个立在窗前对着黑夜一言不发的人,他就是宋珩,他只是宋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