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人和我一并出了房间后,几番欲言又止。
像是主人的热情好客,又有些生怕打扰冒犯的紧张。
我朝庄夫人大方一笑:“庄夫人,刚刚行之便说我与您和慕老爷过去十分熟稔,您应该也听说了,我曾不慎摔了一跤,便失了些记忆。”
庄夫人点点头:“嗯,我们知道,苦了你了。”
我摇摇头还作势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其实摔跤痛不痛我都没一点印象了,可能失忆连带痛也一起忘了吧!”
“庄夫人……”我找着话题:“方便说一说我们过去是如何熟稔吗?”
她顿了顿,边和我走向前院的凉亭边轻声说起来,温柔的语调像团扇轻轻扇来的风:“你小时候,曾经常来我们家玩,那时候我们还住在京城里……”
有丫鬟端来一叠叠糕点:水晶糕、桃花饼……恰好都是我爱吃的。
有鸟儿踩在绿树的枝头上奋起一跃,惹得枝干频频颤动,阳光照下的树影投在大理石桌上也便晃来晃去。
庄夫人和我讲了许多我曾经在他们府上做过的事情,当真是小孩泼皮,在邻居家我也可以这般撒欢。
聊天间我还得知有一位和我一起的玩伴便随口问道:“那庄夫人那名儿子呢?现在也可曾在府上?”
这样说来我还有位竹马哥哥呢,要是说给宋珩听不知道他会什么表情,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庄夫人默了默,开口时却无多大波澜:“因为一些意外已经去世了。”
我端茶的手一顿,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居然挑起了他人伤心的家务事,正要开口抱歉,庄氏却先温和地笑笑:“没事的,霜、沐姑娘不必介怀。”
我立马转了话头:“庄夫人以前也是叫我霜儿的吧?”
她已经好几次以“霜”开头,却又立马改嘴叫我沐姑娘。
庄夫人立马点头,我放下茶杯朝庄夫人笑:“庄夫人若是不介意,还可以继续唤我霜儿的!”
“是吗,那太好了!”庄夫人看起来十分激动:“霜、霜儿……”
我脑子里有一瞬间的震颤,好像这句喊声与脑海深处的呼唤在一瞬间重叠。
但这种强烈的感觉又转瞬即逝,像刮来的风一样握不住。
“庄夫人。”我忙回报以一笑,嗅着院内的馥郁芬芳,看着花飞蝶舞,我不禁赞叹道:“庄夫人这座院子打理得很好啊!”
庄夫人也转头看向院内的花花草草:“这是我哥的旧院子,他经商不常住在此处。约莫半年前我们从京城回乡,我哥便将这院子交由我打理了。”
“唔,”我应了一声好奇道:“经商?”
“嗯,茗繁城以茶出名,”庄夫人耐心朝我解释道:“我哥经常往返南北售卖茶叶。”
我记得宋珩是十分爱喝茶的,便悄悄把这点记下说不定哪天得闲他还可以去街上尝一尝此处的茶。
*
见庄夫人和慕沉霜退下后,宋珩拿着宣纸轻轻唤了一句“慕大人”。
慕安国屏退旁人的举动让他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慕安国张了张口,却突然把目光停在一处。
宋珩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时,是一扇大开的窗子。
宋珩随即上前把窗子合上,并且确定门也是紧闭地再走到了床前。
只听见慕安国细微而沉稳的一声:“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珩的惊诧转瞬即逝:“不必多礼,还请爱卿稍等,朕去叫阿福守好四周。”
有些意外,但宋珩却早有这种想法。
当初太医诊治时便说慕御史虽然中风瘫痪,但他身体硬朗,配上珍贵中药再辅以安静调养是可以再恢复的。
听到庄夫人说情况一如既往的时候他确实有些失落。
为霜儿和庄氏,也为宋华国。
慕御史这样耿介纯良、志虑忠纯的贤才本身就十分难得,加上两朝权臣的威望,若有慕御史助力,往后扳倒华相再安定朝廷会顺利得多。
阿福闻言后便和李侍卫在屋子四周绕了一圈,确定没人后便借屋旁的大树轻松一跃上了屋顶。
庄夫人之前带他们来时便先屏退了下人,加上后院本就偏僻安宁,倒还真不用担心又闲杂人等。
慕安国顺势把帷帐松下,半遮半掩间只有站在床头的宋珩能看见,慕安国双手慢慢将自己撑起,而后靠在了床背上。
“老臣双腿尚有不便,还请陛下见谅。”慕安国低头拱手。
“慕大人,你我二人早就无需多礼。”宋珩回道:“只是慕大人你这样做……”
“老臣确有私心,”慕安国解释道:“此番我带晴儿离开京城,能得片刻安宁便是因为我这抱病残躯,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我康复,只怕……”
宋珩点头:“朕明白你的顾虑,朕早就在庄府安排好暗卫,随时护您与庄氏周全。”
这件事宋珩没有同庄氏说过,以防节外生枝,慕安国自然也是刚刚才知道。
目光划过惊诧,慕安国在此拱手:“承蒙陛下厚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