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喊那一刻我与船上的宋珩四目相对,他也许听到了我的喊声,他也看见我正转身就要离去。
他当时的眼神,让我一生,不,是生生世世都不想再看第二遍。
像冰天大雪间被抛弃在茫茫雪海的孩子,惊诧一瞬后是无助、恳求、是如坠冰窖般的失落与绝望,这些情绪就像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可以把人闷到窒息,也如至锋至利的冰刃一刀见血,碎人骸骨。
他不想我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他希望我离开;但我的离开,无疑又是对他的再一次重击。
但我必须离开。
将身后慎安王手下对我的不屑和嘲笑踩碎在脚下:“娘儿们就是娘儿们,这都遭不住……”
将岸边无数高高挂起的看客的嘴碎抛在风里:“我看那人就是不行啊,就要落水啦……”
我要去帮他。
落水的——
绝对,绝对不会是他。
我飞快地钻进人群,摸到胸前刚刚那个小男孩送给我的弹弓,拼了命地就往岸边的一座酒楼的二楼冲去。
不能上前帮忙是吗?
那我在远处帮忙又如何?
我一把扯下脖颈间挂着的一条圆珠子项链,那还是和宋珩上街闲逛在摊子上挑的。
记得那时宋珩还调侃道:“像战场上的珠丸暗器。”
是啊,宋珩,你看现在,便是我为你上“战场”的时刻。
只有一颗珠子。
我屏住呼吸,拉起弹弓,酒楼离河边很近,我俯视着楼下熙攘的人群,眼睛却只盯着宋珩——
面前猛兽般的人。
现在他们都在船沿边上,只要那人一分神,我相信以宋珩的力量足以逆风翻盘把那人推倒水下。
“手臂放松,不要耸肩,目视前方。”
有什么声音从记忆深处飘来,好像谁曾亲力亲为教过我如何射猎。
“啪——”
绳松、珠飞、击中、弹开。
慎安王脑袋一歪,只听得他一声怒骂,旋即宋珩双臂一挑便是“扑通”一声——慎安王整个人都扑进了碧绿的江水里。
“哇——”众人喧嚣惊讶的声音我都恍然听不见,把弹弓往怀里一塞我就飞速奔下楼梯,跑出酒楼,冲向岸边。
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到岸边时人已散去大半,慎安王浑身湿漉漉地被那些壮汉搀扶着,阿福公公和李侍卫也在一旁护着宋珩。
我激动地冲上前突然慎安王便眯眼盯住了我。
我脚步一顿,旋即面前突然被人挡住,宋珩挣开阿福公公和李侍卫的搀扶立在了我面前,直接隔断了慎安王与我相交的视线。
“打得很准嘛!”慎安王嗓音粗犷,听不出喜怒。
宋珩冰冷开口:“与她——”
“无关”二字尚未出来,我就站在宋珩身后喊道:“我可没有上前帮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特意把“上前”二字咬的极其重。
哪里来的勇气和底气?
因为面前有人挡着——
还是宋珩。
四下突然安静,终于慎安王一个手下按捺不住:“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