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转头去看,便听见那如汩汩泉水般熟悉的嗓音,近乎一年没听见,可再听时却像是昨天才听过般——
“嗯,我回来看看你们。”
江太医。
他依旧一身几乎纤尘不染的白袍子,面庞如玉,笑眼温润。
只是他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坐着一辆木质的轮椅被随从推进来的。
当时我刚恢复记忆时尚来不及打听他的消息,此番看来,战争到底是冷血无情,没有放过他这般好的一个人。
目光相接时我慌忙瞥开目光,除了程恭一家,我还没有碰见过熟人。
旋即我想到自己半边脸都几乎毁掉,那慕贵妃,也已经是深宫里被一把火烧死的人了。
果然,他当是没有认出我,推着轮椅走到我身旁只是朝冯大夫道:“冯二,最近有没有好好看我给你的医书?”
“看啦看啦,我还圈点了许多,等师傅回来为我解惑呢!”冯大夫笑道:“那人师傅治好了?”
江琛似乎瞥了我一眼,我想自己拿了药再留这旁听是不礼貌,便要离去,却听见他突然温声叫住了我:“姑娘留步。”
在此遇见故人我一下慌了神,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过去。
最终定了定神,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去过去一刀两断,就不应当拖泥带水。
如果江太医问我,我便佯装不明白;但若是聪慧如他,确定是我,我也没必要隐瞒,只让他不要外传便好。
他玲珑心思,又是菩萨心肠,我自是相信他。
我也觉得能继续同他结交,过去那段岁月也不算是真正的镜中花、水中月,总还有些值得珍重的东西。
我转头瞧他:“大夫可是叫我?”
他似乎在端详我的脸,我提着药包的手不由攥紧了些。
他可能是在确定我不是当初的人,但随即便听他道:“我小腿也曾被热汤烫伤过,后来幸得一好友为我取来白珠油,疤痕倒是全部消了。”
那是当时我俩被人下药,他主动将烧沸的药罐泼在他腿上的往事了。
我心念一动,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便听他继续道:“我看姑娘的疤痕,比我当时淡些,当是也能治好的。”
“诶呀!对!”药柜前的冯大夫拍着桌子:“真的师傅!我刚还在说如果你在,这姑娘的疤肯定能消!”
“姑娘若是信任在下,此后也是每三天来一次,我帮姑娘看看。”江太医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面上依旧温和淡雅。
“那就谢谢大夫了。”我应道。
“我姓江,名琛,”他轻轻笑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沐霜,栉风沐雨的沐,风霜雨雪的霜。”
“好,沐姑娘,改日见。”
“嗯,改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