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推开她,朝着她大吼一声,“你胡说什么!我让你去拿被子你啰嗦什么!被子——”
旁边的另外一个护士轻轻摇了摇头,很快有人递过来一条被子,我正想伸手接过,秦越突然从身后伸手将我的被子夺走,掰着我的肩膀面对着他,把我晃了晃大声说:“薛琳!你清醒一点!你睁开眼睛看清楚,孩子死了!你听到没有?孩子已经死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感觉听不懂他说的话,随后他稍稍放低了声音说,“接受现实吧,别忘了,你还有乐乐呢……”
我整个人一哆嗦,猛地站直了身体一把将他推得踉跄了两步,厉声说,“你胡说!他只是睡着了!”
我环视满屋的人缓缓后退,一直到了床边,然后回首看到床上已经浑身发青的童童,眼前一片通红,脑子里一阵剧痛,我捂住脑袋惊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然后就坠入无边的黑暗。
我想到waiting里那位面色苍白的莫总问我的话,她问我信命吗?我当时似乎说的是不信命,在法国的时候偶遇的那个叫贺泽的男人也问过我信命吗,我也是不信,可是现在我似乎是要开始信了。
我天生命不好,佛家有偈语,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悲哉六识,沉沦八苦,我觉得我都已经尝够了,那是不是我就能够安稳幸福地过完下半生了?我不确定。
但我只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从前的任何一件痛苦的经历如果再让我经历一遍,我都不会再有活下去的勇气。
不对,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去面对那些痛苦了,我本来以为离开陆青成会是我的新生,但童童的死让我彻彻底底地陷入绝路。
我不愿意相信,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了我,我还没来得及爱他,他还没睁几下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死神却已经降临在他的身上。
我甚至想着,如果他能活过来,我宁愿代替他去死。
可是老天终究不收我,却把他收走了。
我沉在朦胧中不想去面对这个现实,想要远离所有不开心的事情,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白茫茫一片让我觉得整个世界好温暖,没有那么多烦心事,真好。
不过旁边似乎一直有人在对我说话,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停地寻找大声地呼喊是谁,但怎么也找不到,到后来我也渐渐习惯了周围不断的说话声,似乎还有小孩儿的哭闹声,还有孩子在叫“妈妈”。
我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只想逃避得更远,童童已经离我而去了,谁还叫我妈妈呢?我一点也不想听。木帅扔扛。
我将自己彻底封闭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独自回忆着过去所有的点点滴滴,从宋子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后开始,我看着他和薛璐恩爱,看着他对我的客气疏远,我和他结婚,我们互相折磨,再后来我遇到陆青成,还有和他那一番伤筋错骨的纠葛,将这全部回忆了一遍之后我有些茫然,我折腾了那么久些,不过把自己的一颗心折腾得千疮百孔,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在一片混沌中朦朦胧胧地过了好久,但又好像是没多久,有一天我感觉到脸上落下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吻,然后有一个小人儿搂住我的脖子爬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耳旁大声叫了我一声,“妈妈——”
我心头剧烈一颤,喃喃地叫了一声“童童……”
然后眼前的迷雾终于缓缓散开,我的视线也逐渐开始清晰,于是我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小人儿,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和嘴巴,身上穿了一条可爱的粉红色小裙子,头发上戴了一款同色的粉色发卡。我爱你,分手吧: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视线终于和这个小女孩儿对上,她对着我笑了笑,圆圆的眼睛变成了弯月,短小的手臂又往上攀了攀,奶声奶气又吃力地叫了一声,“妈妈——”
我混沌了许久的脑子终于逐渐反应过来,抖着嗓子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乐……乐……”随后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背后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是秦越的声音迟疑着叫了我一声,“薛琳?”
我从小女孩儿身上转移视线,才发现现在我是在轮椅上坐着,面前是一块草坪,有一条牧羊犬正柔顺地趴在草地上看着我。
我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僵着脖子扭头看向身后,秦越却已经从后面扑了过来蹲在我面前,将小女孩儿从我身上抱下去,他看着和之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好像是比以前老了一点点,他盯着我的眼睛不确定地说,“薛琳……你好了?”
我吃力地消化着他这句话,脑子里还有些迷蒙,暂时想不通,就把视线落在了他怀里孩子的身上,想要伸手却抬不起手臂,我嗓子干涩难耐,忍着难受说,“这是乐乐吗?她怎么这么大了?”
秦越呆愣了片刻,然后突然开心地大笑出来,举起小女孩儿原地转了一圈,大笑着说,“乐乐,你妈妈终于好了,以后妈妈也会抱乐乐了,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