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我鞋中的那一根针,分明是斜斜倒像一边的。我私心想来,这或许并不是针对我的,只是在偷偷往子夫姐姐鞋中插针时候,不小心掉落了一根在我的鞋子中。
谁知我今早突然早早地就醒来,若是等到子夫姐姐先醒来……
想到这里,我有些害怕,平时朝夕相处的那些面孔一个个浮现在我的面前。我手中握着钉针,仿佛握着烫手的烙铁一般。
等了许久,屋里才隐约有了动静。我掩着头,听到旁边的子夫姐姐起身的声音,她下床穿上鞋子,轻轻地拍了拍我说:“阿鸾,该起了。”
我忐忑地掀开被角,望着房中每一个正在忙碌着的,与往常别无二致的面孔,心中着实跳得厉害。
“愣什么呢?”子夫姐姐望着我温柔地一笑,轻轻地抚了抚我凌乱的头发:“快起来梳洗吧。”
“是。”我轻声应道,攥紧手心,生怕这屋中纷纷各自忙碌的人看出了我的异样。我想此时在鞋中放钉子的人,此时定也心中疑惑,为何子夫姐姐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她也定是佯装无恙,暗地里却在偷偷窥伺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神情。
我试图像往常一样爬起身来,穿衣,梳洗,但似乎还是心有余悸。
最后,我坐在镜前,等子夫姐姐帮我梳妆,看着镜中自己略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子夫姐姐在身后帮我挽好发髻,将她送我的白玉芙蕖簪帮我簪入发中。
我手中握着的钉针不由更紧了,却咬着嘴唇,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待子夫姐姐帮我收拾妥帖了,我吞吞吐吐地跟她说,今个不想跟她们去了,我本就不会跳的,还是躲在房里比较好。
“当真不去吗?”她帮我正了正衣襟,又问道。
我点了点头。
子夫姐姐大概多少能领会我的心思,便没有再追问。待她们走后,我一个人抱着腿在床上,反复思索,究竟是谁那那些钉针放在了子夫姐姐的鞋中。
想到日上三竿,我终究是没有思索出个源头。
突然想到,万一那人还在别的地方动了手脚又该如何?若我这样一直藏着掖着,子夫姐姐却浑然不知,若是再被人算计了,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我赶忙向着平日里练舞的桥上跑去,一路上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待会儿见到姐姐,要怎么跟她讲才好。
可是等我到了桥上,姐姐们已经不在了。
空无一人的廊亭,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想必她们此时应该是去了前面,为了今晚的晚宴准备舞裙和梳妆了。
我有些恍然,突然觉得脚下有一点痛,许是早上不小心才上那个钢钉的缘故吧。便坐在廊上,把鞋袜脱下来,仔细端详了半晌,脚上的伤势。
还好钉子扎得不深,我正欲穿上鞋袜,却未注意到,一个人影已然晃晃悠悠到了面前。
“脚怎么了?”
我恍然抬头,遇上的是一双望着我的炯炯有神的、宛如墨玉一般的眼睛。
鼻梁挺拔俊秀,眉宇间仿佛藏着山河天地的磅礴,一双薄唇荡漾着轻笑,饶有兴味地望着我。
他的年纪似乎比二哥要长许多,一袭玄色的长袍华丽堂皇,光滑的丝绸上用丝线密密绣着的精细的纹路,襟前朱红火德,乌发上束,带着金冠,腰间挂着一枚图案奇特的白玉玉珏,整个人的气势,甚是贵气。
看他的样子,定是侯府的客人了。
我心中一紧张,倒也忘了礼数,急忙提起鞋袜要跑,却被一双手狠狠地抓住,一把摁回到廊上。他弯下腰来,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看着我,仔细端详了我好一阵子,低眼瞅了一眼我手中的鞋袜,一把扯了过去。
“先生……”我心里扑通一声,感觉自己好像是摊上了□□烦。
谁知他却蹲下身去,一把抓住我□□的脚,帮我把袜子仔细套好,再帮我把履穿上。我吓得完全不敢动,任由他帮我穿好鞋袜,抬起头来,一双墨玉一般黝黑深邃的眸子笑盈盈地望着我:“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却光着脚到处跑。”
“是因为脚……”
“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先生。”我急忙从廊上站起身来。
“看你的样子,倒像是平阳侯府的舞姬,就是年岁小些。”他把我自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脸上满是春风一般盎然的笑意:“怎么?前面那么热闹,今日圣驾莅临侯府,大家都到前面去想要以瞻天颜。府中的舞姬也都去了殿前,就你一人在这?”
我想了想,忐忑着不知道要如何与他解释:“因为……”
“不要怕,但说无妨。”他的声音倒是温柔,方才的举动倒似乎也对我没有什么恶意,不由地叫我放下了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