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小筑,海棠花盛放了满园,姹紫嫣红,漫漫盛放,远远望去,倒像是与春日里无异。
妙龄少女手里提着竹叶编制的花篮,轻盈的身姿翩然立于露水之下。
只见她点着脚尖,努力地伸出手去够那盛放在高高枝头之上极其娇艳的一朵,脚尖踏在地面的水洼之上,“吧嗒”、“吧嗒”,水花溅湿了脚上绣着五色梅图样的步履,却始终因为身量不足,怎么也够不着她想要的那一只海棠花来。
身后的人原本坐在石桌捧着书卷研读,却似乎也被她在花下一通手忙脚乱的笨拙折腾烦了。
于是,将手中的书卷置于案头,轻轻起身来到她的身后。抬起袖来,纤瘦的手指一下就越过她的头顶,够到了那枝她折腾半晌却怎么也够不到的海棠。
只听“啪嗒”之声,瘦削的指尖猛然掐断了花枝,一阵露水伴随着抖落的海棠花满顷刻落下,全然浇了正扬起头来看那花枝的少女一脸。
她“哎呀”轻叫了一声,低下头去连忙闭眼,抬袖去擦自己脸上的水花。擦干净后,一脸愠怒地转过身来,原本想要责怪身后人的鲁莽。
却只见海棠花也落在他的肩头,乌黑的发梢上。他的嘴角上挂着难以揣测的笑意,一双眼睛明亮又深邃,恰好与她微愠的目光相遇,立刻熄去了其中原本闪烁的烟火。
他那样高大挺拔,遮住了背后的阳光,他的倒影连同花影一起,落在她明明灭灭的眼眸之中。
她的脸不知怎么有些滚烫了,才发觉自己竟这样呆呆地望着他如此之久,这下滚烫立马传到了耳根,连忙伸手便去抢那人手中的花枝。
谁想他轻轻一避,躲了开来,却又随手将花丢进了另一只手提的篮子里。唇边一抹浅笑,似乎也和她逗趣够了,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石案前,捧起了书卷。
身后的人却不依不饶,踏着水花,一路雀跃而过,脚步声渐近。
他只觉的一片阴影落在了手中的简牍之上,不由抬起头来,望着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乌黑发亮的眼睛。
“你看着我做什么?”他饶有兴味地一笑:“花不是都还给你了?”
那双乌黑的眼眸一转,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怯懦地收了回去。
他以为她转身要走了,舒了一口气,目光刚回到手中的书上,却不想那影子又映了上来。
“先生,您是不是嫌我,烦我了?”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抬起头来,不由轻笑一声:“东方怎么敢呢?”
谁想到话音刚落,只见她将手中花篮重重落于石案之上,花瓣零星震落,落在了石案之上。
她有些微微愠怒,手肘担在石案上,正襟危坐,气鼓鼓地望着他,半晌才说:“我觉得先生您就是烦我了。我只是摘个花,想做些海棠糕来给您配着茶吃,您都嫌我烦了。”
“我只是看你身量未足,摘起来费劲,想要助人为乐而已。”他的唇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微笑,慢慢耐心地解释道。
“我不管,先生您就是讨厌我了。”她头浑然埋了下去,掩住了面色,胡言乱语道。
未想到对面人竟没有半点声响,一点也不接她的话,就看着她一个人在这里犯浑耍赖。
她胸口“噗通”乱跳,脸上烧得一片,未敢抬起头来看他,心中正盘算着要怎么给自己这一通胡闹找个台阶下。
她如此蛮不讲理,涎皮赖脸地故意凑上来,其实也只是想要与他多说几句话罢了。
毕竟这东篱不大,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比她年纪长了这样多,多半是不愿意与她这样的小丫头嬉闹在一起的。可是她心中就是不甘。
她正犯愁着,却不想发髻之畔传来一阵轻动,她仓皇抬起头来,却看见他纤瘦的手指正巧落与她的鬓发只间,将一朵娇艳的海棠花轻轻插在她乌黑的发髻之上。
他的动作甚是温柔,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让她原本羞红的脸一下更红了。
他为她簪好花后,收回手来,佯装又仔细审视了一番,满意地微笑:“真好看。”
她忙抬手,轻轻拢住发鬓上生出的那朵花,怔怔地望着他:“真的吗?”
“真的。”他眯着眼睛答道。
胭脂望着他眼光下微微眯着眼睛,清晨的阳光斜斜地倾泻而下,掠过他的眼角发梢,微弱的光晕蒙在他的烟青色的长衫之上,方才的海棠花瓣还落在他的肩头。
小小的东篱虽然简陋,却处处鸟语花香,静谧安详,比富丽堂皇却冰台冷阁、步步为营的甘泉宫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
“那……先生您喜欢吃海棠糕吗?”
“姑娘你做的,想来必然是不错的。”
“真的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