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既然是以骑兵军团出战,那就要立用骑兵的机动性。因此轻装简从,一人双马,走马与战马,不配备驮马,仅携带单程的口粮与军需。大军出塞后,命军中士兵在大军行进沿途中埋好粮草,用于军队回撤退沿线补给。无需太多,最多准备足够的两日的口粮即可,只为有备无患。”卫青抬眉望着苏建有些错愕的脸,又轻声补了一句:“按我的想法,大军回撤的口粮,我们可以去匈奴那里拿。”
韩说一听便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望着卫青:“将军此话何意?”
苏建也狐疑地望着卫青,只觉得眼前的人思路惊人,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
卫青沉默了须臾,转过身去,抬手指着舆图之上匈奴腹地极深处一处未有标记的地域,韩说与苏建也赶忙围上前来看那处。
“跟太子于单随他降汉的一众匈奴将领来长安拜谒陛下时,卫青曾有幸与其中一二交谈过。他们中有人曾告诉我,匈奴人每年五月必回大会龙城,在这里祭祀他们的宗庙。匈奴人逐水草且不设城,龙城地处漠北腹地深处,可能只是一个祭坛,周围有一些留驻的匈奴人的部落。”
苏建大约已经了然了卫青的意图,不禁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叹道:“这么说,将军是不打算向西北方向去追击匈奴人了。”
卫青抬眸,两人的目光交汇了片刻。
帐中的灯火,倒影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荧光闪烁间,苏建觉得自己的眼眸似乎也被他点燃了。
“此时匈奴大军还留恋于我朝边境的城郭,腹地深处恐怕是无人驻守。但匈奴人有一个习惯,五月大会龙城前必然会将所劫掠的许多财物囤积到龙城去,为了一年一度的庆典做准备……”他声音依旧如同缓缓的河水一般清浅,可其中深意,早已让帐中议战之人都了然于胸。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韩说领悟,拍案叫好道:“他们抢我们的,都再给他抢回来!”
苏建听得满头大汗,可却觉得手脚发热,心绪也渐渐高涨起来。
这样的思路真是大胆,当真时闻所未闻,但同时似乎又是构思严谨。
他原本在听说派来上谷的车骑将军是皇帝的小舅子,还头疼了好一阵子。皇亲国戚不仅鲜少历练,还养尊处优,刚愎自用,实难伺候。
毕竟出兵打仗是出生入死之事,跟着这样的将领出塞作战,对手还是不可战胜的匈奴人,任谁都难免胆战心惊。
可这短短一日相处下来,眼前的男子却给他十分不一样的感觉。
初入上谷屯军营,简单的军装一事,他处理得当。并没有纵容自己手下的羽林、期门将士大行特殊之道,反而一视同仁。
三军之前,处事严明,恩威并施,也让屯营中的将士们无话可说。
话虽不多,却没有丝毫趾高气扬的傲慢之气,也没有军旅中人惯有的粗鲁野蛮。
他语意轻缓,但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风范。整个人都颇有儒将之风,让人不自禁肃然起敬。
而彻夜交谈之下,苏建又发现此人也并不是传说中那个,完全靠着姐姐裙带子上位的皇帝小舅子。
虽然同为外戚出身,没有经历真正的沙场。但他的思维不可不谓缜密,处事也沉稳老道,倒像是一个几经战场的老将一般。
对于这场原本不抱希望的战争,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别样的希冀。
卫青随后又就龙城的具体位置与二人做了探讨,传了营中匈奴士兵一齐商定确定下来。然后传唤军中副将,一直攀谈到深夜。
“如此看来,我军此去纵深腹地,来回一千二百多里啊。”苏建完全不敢想象,汉军可以走向广袤却神秘的匈奴腹地如此深远的地方去,心中忌惮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向往,失声笑道:“将军惦记这地方怕不是一两日了吧。”
卫青轻声道:“曾纸上谈兵,打过一阵子的主意。”
“将军说的对,此战我们只要求胜,但不求大胜。毕竟我们的骑兵还是和匈奴的铁骑有着很大的差距,正面的冲突尽量避免。虏获后便迅速回撤,如此也是匈奴人攻击我们的策略。要把我们自己想成匈奴人,草原上的狼,不是只有他们。”韩说在旁附和道。
“所以一开始跟将军着重强调侦骑的事情。”卫青望着苏建微微发光的眸子,语意却十分平静:“这一战就是要匈奴人知道,从此以后,能在无垠草原之上做到长途奔袭,并且准确打击目标的,不再只是他们匈奴人。”
话音一落,帐中的气氛一下沸腾了起来。
诸将群情激昂,又趁热讨论了许多细节部署的问题,卫青回到自己帐中的时候早已过了子夜时分。
他刚入帐便看见自己的床榻之上坐着一个衣带松缓的美妇人,眼中波光粼粼,含情脉脉地等待着他。
卫青见此状况门都未敢进,连忙侧过脸去,放下门帘攒眉道:“姑娘时何许人?为何在本将帐中。”
“将军,您难道不知道小女子是何人吗?”声音娇憨又甜美:“将军大战在即,小女子是被送来伺候您的。”
“我不需要……姑娘你……”他始终时不太懂得如何拒绝别人。
“将军,您是害羞了吗?”帐中人柔声问道。
卫青听见身后一阵脚步,转头望见路过的一脸狐疑的韩说。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踟蹰在帐前半晌不敢进去的焦头烂额的样子冷笑:“将军你这帐里有老虎吗?”
卫青走上前去,拍了把韩说的肩膀轻声一句:“我今夜去你帐里睡。”
说罢头也不回,趁韩说还未发觉前,连忙钻入了他的帐中。
“哎,不是,你好好的睡我那里做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传出去多难听啊。”
“这是命令。”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惨叫。
“哎妈,还真的有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