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放下茶杯,低着眉不去看自己的母亲:“东西是好,只是送来这长乐宫的时候,未免早了些?”
“哦?皇帝觉得什么才是时候。”王太后回眸望着桌上不愿与她四目相对的刘彻。
刘彻意味深长地冷笑,眼睛却依然望着桌上的金玉茶杯:“怕是要等母后求朕委他以丞相之位,朕批复后召集公卿,宣布拜他为相,赐他金册相印。到那时候,再送来这样好的东西也不迟啊。”
说着他抬眼,依旧面带笑意望着王太后渐渐沉下来的面色:“又或者说,现在都已送来这样好的东西,那到时候舅舅还会再送什么来。怕是那些希世奇珍,朕都没有见过呢。”
“既然皇帝把话说明了。哀家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哀家命人请皇帝来,也确实是因为这件事。”王太后的面色冷了下来:“他是你舅舅,他会害你吗?”
“母亲忘了吕氏篡权了吗?吕禄、吕产,可都是像舅舅一样的外戚。”刘彻云淡风轻地低眉,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可朕不确定,朕的前朝有没有陈平、周勃。”
“你怎么能把你舅舅比作吕氏的那些余孽。你忘了你能坐稳皇位,你舅舅可是出了不少力的。”王太后皱眉道。
“朕没有忘,但这和拜他为相是两回事。”刘彻呷了一口杯中茶水:“”以前他要做太尉,朕为了平衡势力,便也由他。舅舅的为人朕是清楚的,他是有才能,但是格局狭隘。丞相与太尉不同,掌丞天子,助理万机。舅舅他不适合。”
“他不合适谁合适!窦婴吗?”王太后暴怒一把拍在了梨花木的桌案上,引得案上的茶杯都跟着轻颤一声:“如今三公之中太尉一职已不常设,许昌的丞相你免了,庄青翟的御史大夫你也免了。既然你能擢升一个你舅舅一首提拔的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那你也总得给你舅舅留出一个位置来。”
“正因为朕擢升了韩安国,才腾不出位置给舅舅。韩安国朕本就中意许久,此人乃相才。但此人与舅舅私交甚密,朕答应过皇祖母,不会让外戚干政……”
王太后再也听不下去了立即打断了刘彻,愤然道:“你提她做什么,她害得你我母子屈缩多年,该享的福不敢享,该有的权利一样也没有。如今她人都走了,怎么这威慑还在这长乐宫吗?”
“母后……”
“自打韩嫣死后,你就不再与我亲近。母后会害你吗?你竟受了她的蛊惑,可是她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到大,扶上皇位的?”王太后说着竟拂袖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哀家这个太后当的窝囊啊。先帝早逝,为了儿子受那老婆子的气,忍气吞声这些年,如今儿子不孝顺,哀家真是命苦啊……”
刘彻皱着眉任由自己母亲哭闹了许久,终于轻声道:“朕答应母后还不行吗?”
王太后的恸哭立停,佯装抹了抹眼角,方才落袖望着刘彻:“陛下此话当真?”
刘彻望着她生出岁月的细纹,却依然风韵犹存的容颜。如今的母亲,似乎已经不是自己忆中那个美丽又温和的后宫妇人了。
权力与欲望,已经让她变得面目去全非了。
“君无戏言。”刘彻撂了一句,起身便走,身后的春陀赶忙跟上。
“皇上你不再用些糕点了吗?”王太后在身后赶忙喊道。
“母亲再想怎么做吧,不是原来那个味道了。”他冷冷丢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出了长乐宫。
刘彻一路上都风风火火,气冲斗牛,惹得路过的宫娥都吓得拜服在地不敢抬头,春陀一路紧跟,脚步踉跄。
“母后这是想做第二个太皇太后吗?”刘彻一边走一边怒骂道:“可她有皇祖母那样的铁腕与气度吗?成日就想着牝鸡司晨,自己却连一点容人的气量都没有,皇祖母才殡天多久?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老人家的东西清扫一空,自己搬了进去!”
“陛下您小声点!”春陀急忙劝言到:“虽然是未央宫,但是人多嘴杂,这话别传到太后耳朵眼子了。”
“她既然得了便宜,又怎会再与朕计较口舌长短。你知道太后命田蚡打着朕的旗号,在外面强占了多少顷的良田,置办了多少营生吗?光是养王家的那些个闲人,朕一年就要花掉多少金子。外戚之道,朕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实在是欲壑难填、得寸进尺。老太太刚刚驾鹤西游,她就耐不住性子了。”刘彻走路带风,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甚至都变成了粗暴的怒骂:“老太太在的时候,窦家虽然得势,但也没有如此嚣张过,窦婴等人侵占民田转置私田的事也并不是没有,但是好歹人家也是长着眼睛,知道分寸。不像王家那帮人,竟捅大篓子出去,给朕丢人现眼。”
春陀也不敢再劝解,生怕引火烧身,只能一边紧跟着刘彻的脚步,一边轻声安抚道:“先帝在世的时候,受制于孝文窦皇后,在立后时也时几番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