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行倒是来得极巧,恰赶上了那阳华山顶的华胥池中,生出那七百年才开一朵的千叶莲花来。
幼时读《大荒西经》,曾看过这千叶莲花,七百年一开,取之炼为丹药,服之羽化而登仙。
阳华之山,原是上古神族华胥族在人间时隐居的地方。
华胥氏是上古众神的始祖母,时因感天地之灵而孕育出太昊伏羲与地母女娲。后有少典娶伏羲与女娲之女有蟜氏,生炎、黄二帝,而后便分化出上古神族神农氏与轩辕氏来。
相传华胥氏原在这阳华山上居住时,将一棵稀世上古红莲种在山顶的天池之中,吸取了千万载的日月之精,食之可羽化,嗅之可延年。
阳华山下早已云集了四海八方闻讯而来的修仙之人,都想一睹这上古神花的风采。可一直远居高山之上的阳华派却很快命门徒封锁了各路山道,不许任何人上山。
可他们纵使是挡得住山下那些道貌岸然之徒,却挡不住像我这样的孤胆求生之辈。
我李家人可是为了续命就连别人的祖坟都刨了,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
七百年只开一朵花,比起我李家人不逾三十的阳寿,不知上一多千叶莲花盛开时,我李家人是否也烙下如此的命格。
私想来,若是我家先祖能遇上了这样的好事,自是不会任由契机就如此从眼前溜走。
看着山下严阵以待的架势,想必那千叶莲还未被山上的老道士煮了汤羹,极有可能此时还好好地长在那华胥池中。
阿夜的身体自然是不可能的了,趁我还走得动,还登得上那送入云间的峭岭峻峰。
就像黔南古墓的那一丛三百年的肉芝一样,华阳山上有千叶莲花,那或许也是我最后的机会。
华阳山甚是陡峭嶙峋,主要山道的入口都被华阳派的弟子封锁了,我也只能趁着夜色迷离,由一条极其崎岖难行的“小路”向山顶攀行。
说是“小路”,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路。
只是石碣错落的山壁,手脚并用着向上攀爬。小时候练过的纵云之术,以为下墓多是用不着,便也没有好好练习,如今想来当真是万分后悔。
若想要这样一路攀爬行至山顶怕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先勉强上去一段,再从山崖之上嶙峋的空洞中寻到山道上去。
我从夕阳西下,暮色渐起之时便开始攀爬,待登上群岭之顶的阳华宫时,也已是第二日的子夜时分了。
阳华山不愧是仙人出没的琅嬛福地,山顶夜空清澈,星河列布却像是触手可及一般,俯瞰山脚下的滚滚红尘,仿佛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阳华宫矗立于仙山之顶,琼楼玉宇,宛若神祉。月光之下,流光皎洁,汉白玉雕刻的高耸巨大的伏羲女娲神像看起来威严又震撼,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我下过那么多得古墓,也走过那么多遭地府阴司,神怪之事早已谙熟,可却也从未像今夜这般对着两尊一动不动的神像肃然起敬,顿时又一种天目昭昭,人心诡诡之感。
在二位创世神的眼皮子底下行窃,这绝对是我此生做过最最折寿的事情。
于是,我连忙跪下向着二位创世神的神像磕了头,希望他们能原谅我一会儿即将犯下的罪过。
我可以没有那千叶莲花,但阿夜不可以。
或许是因为弟子均下山封锁山道去了,偌大的阳华宫恍若无人之境。
修仙人都最重风水,其居所的修葺自然也遵从奇门之术,宫阙楼阁的排布自然也都有自己的章法。但也不外乎是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仪之法。
虽然是夜幕之下亭台楼阁盘根错节如星辰列布的阳华宫,想要找到华胥池的所在,对我这样谙熟奇门遁甲,寻龙点穴之人,简直犹如瓮中捉鳖,探囊取物。
我爬山这阳华山用了整整一日一夜,可找到华胥池却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我立于那深不见底的华胥池边,并没有觉得心神被洗涤,满心却只想着去找那千叶莲花来。
只见银色的月光之下,荷叶葳蕤,一枝出水红莲赫然独立,独承光辉。原来这千叶莲花,便就是这华胥池连天的碧叶中,唯独只生得出这一朵莲花来。
我心中狂喜,正要上前,却不想那原本宁静无一丝波澜的池水忽然像沸腾了一般漾出池来,隐约见水中暗影浮动,一庞然大物从原本宁静深邃的池水中缓缓地露出了水面,硕大如月盘的瞳孔朝我死死看了一眼,身子也慢慢地跟着浮出水面来。
池水哗哗落地,月光被他巨大的头颅遮掩,虽然只显露出冰山一角,大半的身子还隐藏在深不见底的池水之中,我却已终于看清了那庞然大物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