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详着镜中忐忑局促的我,我亦透过镜子端详着身后绯衣若霞的她。
她忽而浅笑道:“若是再过几年,怕是绿曜也赶不上你。”
我听她这话,脸上羞红,轻声道:“姐姐莫取笑阿鸾了,阿鸾怎么可以跟绿曜姐姐那样的大美人比?”
“你不信啊?”说着,她把我已奔波了两日,略显得凌乱的发髻解开来,让我的头发轻轻地铺在背后,拿气桌上散发着幽幽香气的绿檀木梳,轻轻地梳理着我的头发。
她的手很巧,帮我盘起了一如彩蝶入鬓的发髻,系几缕烟青色的丝带,用桌上的青黛淡淡地扫了扫我的眉宇。
她轻轻抚着我的肩膀,望着镜子中我焕然一线的模样,本是满意地一笑,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颦说:“绿曜就是那个性子,只要是李先生的事情,她总是如此较劲,你可不要怪她。”
我转过头来望着红衫姑娘的脸,轻声问道:“绿曜姑娘不是喜欢我二哥的吗?”
“说来绿曜身世可怜,家中原本也是出身商贾世家,只是家道中落,方才沦落到翡岚阁来。那时李先生恰在阁中编写乐谱,绿曜给他房中送茶,先生觉得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便像岚姐引荐,从此便也只作曲给她一人。绿曜本就貌美,先生慧眼识珠,为她做了许多美妙的曲子,每每她上台时,先生也都亲自抚琴。于是,这翡岚阁谁都压不住她的风采。绿曜一直视先生为她的知己,可是谁知‘神女有梦,襄王无意’,自先生走后,她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些年来,到翡岚阁的商贾中倒也是有几个公子,不嫌弃绿曜出身低微,想要纳了她回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本事算是莫大的福气了。可是她不依,姐妹们都在背后笑她痴傻,可是她也就这样痴痴地等了两年。方才那番,也是心中积怨,情理之中。”
我不知道二哥为何不愿接受绿曜的心意,却知道他心中并非没有绿曜。
虽然相识不过两日,但却太熟悉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从来也不把什么事、什么人放在心中,脸上总是带着略显轻浮的笑意,拂袖轻舞,抚琴演歌,便似乎就是他人生追求的中最怡然自得的状态。
可是遇到绿曜后,他整个人都像是是变了一个模样。
他不敢正眼去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与她四目对视,会带给他更大的无力感一般。他的面色也变得深沉了许多,平时登徒浪子一般的举措也全然不见了踪影。
我想他并非是拿绿曜全然不当一回事,可是更不理解,他又为何要这样决绝,执意想要去长安?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我和红衫朝着门口望去,看到一身水绿色广袖长裙,亭亭玉立的绿曜伫于门前。
她望着我,周身的气质依旧清冷如月,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我望了一会儿,转眼望向我身边的红衫,轻启朱唇问道:“你们两个在我这房里做什么?”
“你把王公子打发走了?”红衫姑娘站起身来,冲着门前的绿曜一笑:“先生宿回他原先的房子了,我带阿鸾到你这来住,离先生也近一下。”
绿曜美丽的有清冷的目光有慢慢落回到我的身上,我望着她美丽的面庞,心想二哥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如此美妙的女子向他表白,他居然也可以忍心拒绝。
“这么看来,彩韵那帮人也不算是胡说。”她的声音很轻冷,却犹如林籁泉韵,噀玉喷珠一般悦耳。
轻轻走到我身后,纤纤玉手重重地我的肩膀摁住,望着镜中的我,淡淡地说:“就是这身衣服,当真是难看。”
说罢,她抬眼望了望身边的红衫姑娘,面孔依旧冰冷:“去到我那箱子里,找几身衣裙找来给她吧。长得这般容貌,却穿得如此落魄,着实糟蹋了上天的美意。”
红衫姑娘掩面轻笑,转身走向身后被青色的帷幔隐着的内室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却又被绿曜姑娘硬生生地掰了回来。
我望着镜中她冷若月光一般的眼神,面容那般美妙,可是周身之气却散发幽幽的清寒。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我,许久才抬眼轻哼一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确实长得好看。”
我只觉得她握着我肩膀的力道似乎加了几分,忐忑地说:“阿鸾初来乍到,要是惹得绿曜姐哪里不高兴了,姐姐看在阿鸾年幼,就多担待我一些吧。”
“她天生就是这副模样,对谁都是冷言冷语的。”身后的红衫姑娘轻拂帷幔,笑意盈盈而来,手中举着一套十分素雅却好看的月白底子青色花样的罗裙,对着我说:“你不要理她,来穿上试试吧。虽然不是什么新衣裳,可是绿曜的东西,就算是我们这翡岚阁里最好的了。这些衣服都是她以前的,虽然现在都小了,可也一直舍不得给阁中那些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