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吗?”
宫道上,平国公这般问方菡娘。
方菡娘点了点头:“紧张……还是有一点的。”
只是一点吗?平国公看着面容平静的少女,压下了唇边这句疑问。
似乎从事情闹开开始,他还不曾从这少女身上看到紧张惊慌失措这些情绪。
平国公不禁想起了幼妹阮青青。
阮青青刚出生时,他早已做了父亲。但看着妹妹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躺在襁褓中,偶尔小猫似的哭几声,他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幼妹自打生下来身体就不是很好,他跟两个弟弟一起小心的照顾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妹妹,万娇千宠下,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好像……他也从未在妹妹脸上见过紧张、惊慌、失措这些情绪。每次见到阮青青,她总是扬着稚嫩的小脸,开心的冲着他们笑着,仿佛烦恼从来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
平国公看着方菡娘,眼前这少女的身影仿佛跟阮青青的身影重叠起来。
毕竟是青青的骨肉啊……
平国公咳了一声,看向方菡娘的目光柔和了很多,他低声道:“……不要怕,到时候陛下问你什么,你如实说就好。我定会保你。”他顿了顿,有些艰难的低声道,“……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暂且先忍着。总有一天大舅舅会替你把这委屈讨回来。”
方菡娘停下脚步,不知道说什么。
高高的白墙红瓦宫墙矗立两旁,宫道两侧种着耐寒的低矮花木,引路的太监在前头不远处走着。
“大舅舅,其实我真不怕受委屈的。”方菡娘认真的低声道,“我真的不怕。”
人活在世上,谁还不受点委屈了?
她知道外祖母大舅舅他们怜惜她在外面吃了很多苦,不忍她再受委屈,为着这个,几乎是殚精竭虑了。但说真的,皇权之下,除了那站在顶层的,有多少人能不受委屈?
平国公没有说话,深深的叹了口气。
……
御书房里头,忠勇王妃沉默不语的坐在椅子中,只有红肿的眼眶,还余有之前几分大哭过的影子。
皇帝已经同几位大臣聊起了无关紧要的朝中事,太子在一旁笑盈盈的听着。
几位大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喊他们来的用意,难道……就是过来陪着聊天的?
但不管怎么说,方才福安郡主受难的话题却是没再继续。
他们都在等方菡娘过来。
不多时,外头的太监匆匆进来禀告:“启禀陛下,方菡娘到了。”
皇帝跟太子精神俱是一振。
几位大臣精神也是一振,其中已经有人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民女发难了。
那太监又接了一句:“启奏陛下,平国公求见。”
几位大臣俱是愣了愣,平国公怎么在这时候求见?
皇帝也愣了,道:“平国公来做什么?”
太子在旁咳嗽一声,提醒道:“父皇忘了?那方菡娘是平国公早些年走失的妹妹遗留在外的女儿,这您把人家外甥女给宣来了,人家做舅舅的肯定是不放心了。”
皇帝“哦”了一声:“这个朕倒是真忘了……算了,他这当舅舅的也不容易,宣他一起进来吧。”
皇帝跟太子在上头说的轻描淡写,底下的几位大臣听得则是目瞪口呆。
忠勇王妃不是说那个什么方菡娘的……是个民女吗?
堂堂平国公的外甥女,也能叫民女?……
已经有谨慎的人,认识到这事情可能并不像忠勇王妃口中的那样了,一颗要站队的心也悄悄的熄了火。
姜围忠则是悄悄的看了一眼忠勇王妃,发现忠勇王妃依旧满满都是对方菡娘的愤慨,似是并不在意平国公是不是陪着过来的。
看来今天是非要整倒方菡娘了……
姜围忠决定静观其变。
平国公走在前头,进了御书房。
皇帝要保持威严,没法伸着脖子往后看,只得一脸淡然的看着平国公。
他向皇帝行了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
他身后有个小姑娘,垂着头,看不清样貌,只能大概见着穿了个淡紫色的刺绣褙子,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礼,跟着平国公一起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