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西北处的客房里。
自打得知孔氏可能要进府当姨娘后,几个看守的婆子虽说不会把孔氏放出去,对孔氏的态度却是好了不少,最起码说话都恭恭敬敬的,要什么就给什么,只是不让孔氏出门罢了。
孔氏从外头婆子的话里头,已经知道儿子被二老爷找回来了,只是被冻着了,大夫正在治病。
她想出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孔氏一整晚都辗转难眠,烛火一夜未熄。
她半夜倒是想趁着婆子们睡了,偷溜出去,只是刚小心翼翼的推开半扇门,外间搬来个小塌守在门口,正在打瞌睡的婆子一下子就警醒过来。
孔氏尴尬的被那婆子似笑非笑的“请”回了屋子里头。
婆子打了个哈欠:“还请您老实些吧。别想着再出去了。”
孔氏不死心的扒着门框,苦苦哀求:“嬷嬷,你就当睡着了没看见我不成么?!等我成了姨太太,一定重重赏你!你也听到了,我儿子都被二老爷接回府里头治病了,我进府也不远了!”
婆子半眯着眼,朝孔氏笑了笑:“嘿,我倒是想把太太放出去,可太太你可知把你送来的人是谁的人吗?”
孔氏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眼前浮现那面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少女,她知道那就是害她被看管起来的“罪魁祸首”。她顿了顿,故意套那婆子的话:“嬷嬷,送我来的不就是个丫鬟嘛?”
婆子又“嘿”了一声,拍了下大腿:“太太,送你来的是个丫鬟,可丫鬟背后的主子却是你惹不得的啊。那可是我们平国公府眼下最得脸的表姑娘。这么跟你说吧,眼下我们府里头,老夫人跟前最受宠的,就顶数那位表姑娘了。大家都提心吊胆不敢犯错呢……就前不久,一个婆子在园子里头说了几句表姑娘的闲话,可巧,就被世子夫人听见了。世子夫人二话不说就直接把那婆子给赶出去了……你看看,这样的人物,我们敢惹吗?表姑娘遣了身边的一等丫鬟把你送过来的,我们敢不小心吗?……你到时候要是真成了姨太太,老奴奉劝您一句啊,见了那位表姑娘,也最好是老老实实的!”
边说着,婆子笑了两声,示意孔氏进去,把房门又给关死了。
孔氏抵在门后,滑坐下去。
论伦理,她分明是那个方菡娘的长辈才是!
竟然,竟然这样对她……
还把她给软禁起来,不让她去看她的华儿!
烛火摇曳,明明暗暗,映在孔氏的脸上,明灭间,隐隐能看见那孔氏面容,竟是咬牙切齿的扭曲。
也不知过了多久,孔氏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想要问问外头的人现在几时了。
她拉开门,外间是有窗户的,外头的天光透过半透明的窗户映进来,可以看出,外头已然是天亮了。
外头看着她的婆子也已经起来了,正在跟另外一个婆子小声说着什么,见孔氏开了门,脸上的表情复杂的很,同情,怜悯都各有一些。
孔氏心里头自嘲的想,看看,自己好说也是那方菡娘的长辈,被这方菡娘当犯人似的关了一夜,连府里头的婆子都可怜自己了。
这些大户人家,不是最看重子嗣了吗?她即便只是个外室,那也是有子嗣之功的。更何况,二房那情况她也听阮二老爷提过几句,知道二房眼下唯一的嫡子病弱瘦小,说不得就活不到成年,到时候,她的华儿就是二房唯一的孩子……
孔氏心里转着念头,口中对那看守她的婆子道:“嬷嬷,这都一夜过去了,能不能麻烦你,找个人去跟那位表姑娘通融一下?我即便有再大的错也不至于一直关着我吧……我的孩子还在生病呢,我得过去看看他……”
那婆子脸上的怜悯之色更重了,她道:“这位太太,节哀……”
这话一出来,孔氏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一夜没有好好休息,她脑子还有些懵懵钝钝的。
节哀?节哀什么?
难道,是这婆子得了消息,那方菡娘还想着要把她关一辈子不成?!
孔氏后知后觉的想着,急了:“嬷嬷,怎么能这样?!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那位表姑娘再怎么不讲理,也不能就这样把我一直关在这儿啊!……二老爷呢?!我要见二老爷!”
二老爷?
二老爷此刻大概正在二房侧院里头抱着那位夭折了的小公子哭呢。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有个婆子叹了口气,想着好歹是当娘的,总不能自己孩子去世的消息也瞒着她。她同情的看着孔氏:“这位太太,节哀吧,昨儿阮二老爷带回来的那位小公子,去了。”
孔氏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去了”。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惊骇的灰白。
“去了?!……不可能,不可能。”孔氏喃喃的叫着,“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华儿怎么可能会死!”她大声的驳斥着,仿佛这样,那婆子说的就是假话一般。
“华儿不会死的!”孔氏大声道,声音因着太过着急,显得又尖又利。
两个婆子都没说话,看向孔氏的眼神都很是怜悯。
孔氏脑子里仿佛被人打了一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