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和柳全涛回到家里,两孩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柳全涛脱了脏兮兮的外套,洗了手,想要一个个把俩孩子抱回房间睡。
孙燕看着他身上的伤,先他一步抱了小儿子:“我来吧,别摔了。”
柳全涛想想也是,退后一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终于能让这条伤腿好好休息了。
等两孩子都睡安稳了,孙燕听到外面洗漱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拉开房门走出去:“你的伤到底怎么摔的?”
正在刷牙的柳全涛一愣,慢慢吐出满口的牙膏沫子:“……我不是说了嘛,道太黑,掉坑里了。”
“这个单子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孙燕把手里的化验单递给他。刚才他脱外套的时候,这几张卷在一起的单子从他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她捡起来发现是医院的化验单子,就偷偷拿进房里看了。
而其中一张单子上明确写着,从高空坠落,多处软组织严重损伤。
看瞒不住了,柳全涛用水把嘴里的牙膏冲干净,看着镜子里那张有些浮肿的脸,慢慢说:“我……不小心从工地的架子上摔下来,化验单你也看了,没什么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工地?”孙燕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晚上去工地干什么?”
“干活。”柳全涛幽幽说完,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卫生间,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我找不到别的活了,能用力气换钱,至少让我不那么一无是处。本以为能给孩子赚点生活费,没想到出事了。”
孙燕还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看着关上的房门,孙燕转身回了房间。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想起他们的日子刚好过的时候,多年没回老家的柳全涛,过年时特意开着他们新买的车子带着她回了一趟家。为了让村里的人看到他升职了买车了,他硬是把刚买的车子开进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一下雨就成了泥巴汤的村子里。那几天柳全涛开着车带着他妈和他弟去把全村都逛遍了,挨家挨户的拜年。
等他们要回城,把车子开出村里时,车子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四个轮胎缝里也全糊满了泥巴,不仅没有防滑功能,连车都差点刹不住。
路上没有洗车点,他们只能用最低时速战战兢兢开上高速,两人全程紧张得不行,就怕忽然刹不住车。一路开到简陋的加油站,才从加油站厕所里接了根水管出来,把车轮和车身上的泥给洗掉了。
她没想到,曾经那么要面子的柳全涛,现在竟然能去干这样的活。
虽然离婚了,但她还是希望他好。看他如今的样子,她心底的钝痛慢慢扩散开来。
她心里很乱,对柳全涛的同情,对网络暴力的愤怒,对这个家以后的担心,都让她焦虑到难以入睡。
看到柳全涛这样,她是心疼的,甚至因为他浑身是伤,她开始自责。
虽然理智告诉她。这整件事其实跟她没有关系,但她依旧心里不安。
如果她没有坚持跟他离婚,他会不会就不去做架子工了?
假设没有意义,但这件事让她害怕。这次好在他命大,没出什么问题。要是他直接摔没了,那两个孩子就没了爸爸。
如今的他们成了两个彼此不相关的个体,为了孩子,却又不得不向彼此履行着自己的“责任”。
婚姻不在了,但家庭功能依然存活,她在心理上,对他还是有依赖的。
如果他真出事了,那她,要么为了照顾孩子,辞掉现在的工作。要么放弃这里的一切,带着孩子回到父母家。她在锦城待了这么多年,这里有她的青春她的朋友她的事业,她不想放弃。
她想让柳全涛不要再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工作,但他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他所做的一切,她都无权干涉。
她辗转反侧,她知道自己对他的心疼更多的是同情。当初她决定离婚的时候,是拿出了极大的决心和勇气的。她不想因为同情,让她之前的所有决定,又回到了原点。
孙燕此时多想跟贾烈和谷雨说说话,让她们给她点意见。但已经快半夜两点,她不能打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