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眉头拧成川字,目光瞟向秦王身畔的玉姝,对她充满了怨怼。
秦王顺着唐延的视线睨一眼玉姝,又从玉姝移至唐延,他敏锐的捕捉到唐延眸中愤愤。秦王唇角微坠,沉声说道:“玉姝所言不错,目前西陈形势不明,亦不知天弥女是否留有后手,此时斩杀独孤明月,并非明智之举。”
唐延听了这话,垂下眼帘,暗自怨怪秦王偏疼玉姝。唐延默了默,抬起头,对秦王微微一笑,道:“但凭父亲做主。”说罢,扶着小仆的胳臂,摇摇晃晃站起来,转身而去。
秦王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便命人将独孤明月押了下去。
仆婢随后奉上香茶点心。
秦王亲自为玉姝斟上热茶,“你喝惯了南齐的蒙顶,尝尝东谷的西山白露。”
玉姝含笑应了,执起茶盏浅浅抿一口,赞道:“好味。”
秦王哈哈笑了,打趣道:“只因这茶不是我烹的,味道才好!”
玉姝眉眼弯弯,“父亲倒是怪记仇的。不像阿豹,谁要惹着它,它顶多气半天,就全都忘干净了。”
提起阿豹,秦王敛去笑容,怅然若失道:“快把它接来都城,年逾未见,也不知它还能不能记得我了。”
“记得,记得。谁要对它好,阿豹记得牢牢的。”玉姝又吃了口茶,道:“父亲,我想把老易留在身边伺候。现在回到东谷了,就该把楼弼还给父亲了。老易一个人就能独当一面,有他护卫,我也心安。”
秦王点点头,“我正想与你说这事。楼弼给你做随扈的确是大材小用了。至于老易……”顿了顿又道:“你觉得合适就成。”
“除了老易,还有满荔。她是我在南齐收容的婢女。”
秦王接过玉姝的话头,“满荔曾侍奉过赵娘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忠仆。你能把她收归己用,着实不简单。”
玉姝赧然,“父亲既应允了,那就派楼弼跑一趟。”
秦王颇为不解的颦了颦眉,“我写封信给邓选,叫她择几个得力的人手护送就行。不用劳烦了楼弼一来一回的折腾。”
玉姝掩嘴浅笑,“父亲,您就让楼弼去吧,他准保乐意。”
“这不是乐意不乐意的……”秦王说着,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邓选和楼弼曾有一段过往。他心领神会的笑了,用手点指着玉姝,“你啊,真是鬼灵精。好,就让他去。”
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跟小胖猫团聚,玉姝笑的见牙不见眼。
秦王神情却是一肃,忧心忡忡的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沈寿对天弥女言听计从,俨然第二个沈昂。如今,独孤明月在我们手上,也不知那天弥女是否会有所忌惮。”
闻言,玉姝眉宇间染上一抹愁绪,“天弥女只剩独孤明月这一个亲人了。我想她或多或少都能顾念亲情吧。”
“但愿如此。”秦王啜了口热茶,问道:“南齐杨丞相出使北魏,是你的主意吧?”
“正是。我离开南齐前,局势尚未明朗。于是,我便写好书信,命满荔在恰当的时候呈与南齐皇帝。我原本毫无把握,没想到满荔真就把这事做成了。”
玉姝将功劳全部归于满荔,秦王神态凝肃,感慨道:“皆因南齐帝王顾念旧情。满荔是赵娘子的婢女,所以他才能信赖你。没想到因缘际会,成就了我的大业。”
“这也是天命使然。父亲能够担此重任,从今往后,须得以百姓为纲。”
秦王极为认同的颌首言道:“吾儿所言甚是。如果南齐杨丞相真能够说动北魏出兵西陈,西陈必然岌岌可危,我们是否……”
玉姝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趁这机会分一杯羹,“当然可以。不过,父亲切忌贪多。只取东谷与西陈接壤的城池即可。”
东谷和西陈中间隔着一座西山。西山以东归东谷,以西归西陈。既是天然的屏障,也是东谷的一块心病。若西山全归东谷所有,即便西陈想要作乱也是不易。
秦王又笑了,“好,就依吾儿意思。虽然而今言之尚早,提前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儿在京都时,与杨丞相有些交情。他此行,应该不会辜负南齐皇帝所托。”
“若果真如此,那再好也不过。”
秦王心情大好,和玉姝闲聊一阵,便急着去处理公务。
玉姝回返内宅,还没进屋,就听里面传出阵阵笑声。玉姝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不禁纳罕。待进到屋里,就见花医女正和谢绾谈笑风生。
见她进来,花医女忙起身行礼,“娘子安好。”
故人重聚,玉姝笑逐颜开,“花医女,昨儿我回来时怎么没见你?”
花医女手指着放在门口的竹篓,道:“我进山采药去了,今儿个才回。”她说着话,手上不闲着,从药箱里拿出迎枕放在桌上,“来,我先给娘子诊诊脉。”
玉姝莞尔一笑,“你留下的药我都按时吃了,半点都不敢马虎。”
茯苓郑重其事的说道:“婢子和金钏银钏轮流提醒娘子服药,总算没有亏负花医女所托。”
是与不是,花医女三指搭在玉姝脉门就心中有数,她满意的点点头,“嗯,娘子说的不假。脉象平和,没有恶化的迹象。”
谢绾神情一松,说声:“谢天谢地。”
话音刚落,就听花医女又道:“然则,仍需尽心调理。切忌大悲大喜,否则……”
谢绾刚刚放下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儿,追问道:“否则如何?是不是性命堪忧?”说着,扁扁嘴,泫然而泣,“我苦命的玉姝……”继而想到汤隽,“快把那杀千刀的汤隽打发了,决不能留他!”
那边厢玉姝刚和秦王讨了令儿来,这边厢谢绾就说不许留老易。玉姝无奈的笑了,“母亲,你先听花医女把话说完。”
花医女忙道:“只要调理得当,辅以丸药,就无大碍。”
谢绾攥紧帕子印印眼角,抽抽搭搭说:“说是无大碍,可镇日吃苦药,哪个能受得了?我真恨不能替玉姝得这个病。”
玉姝神情一肃,“母亲休要胡言。如今儿在母亲身边,根本不会生气发急,必定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