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头发浓密乌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步子很快。
但看过证人名单的张伟知道,这位曹先生已经在几年前退休了,换言之这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但他的体格绝对不比一些整天只知道躺平的年轻人差。
“妈,他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曹法医?”
墨玉珠指了指坐上证人席的证人,小声问道。
“是的,他是我的前辈,当年是我们办公室的主任,不过前几年退休之后,身体居然变得这么好,这我也是没想到!”
看得出来,对于这位退休的老人能有这样子的硬朗身子骨,杨春媛都有些惊讶了。
毕竟在法医办公室待久的人,天天面对着尸体,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的。
“曹先生,你好。”
“不用叫我曹先生!”证人笑了笑,看向陪审团,“虽然我已经退休了,但我更喜欢你们喊我曹法医。”
证人也就是曹法医,对于自己的法医身份,看起来颇为自豪。
“那好,曹法医,你能告诉我们,你和被告的关系吗?”
“我和小杨来自同一个办公室,当初她加入法医鉴证科时,我是负责带她的主任,后来我们一起加入第一法医办公室,我也是办公室的一员。”
郑奋勇听到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他看了辩方席一眼,冷笑着问道:“这么说,你对被告的了解,要超过之前那位柳组长了?”
“老柳是吧,他虽然和我们合作过很多案子,但除开在工作上和我们有交集之外,平日里大家都在不同的部门工作,接触不算频繁。”
“那你和被告接触频繁呢?”
“当然,我们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可以说是天天见面。我直到退休前都和小杨在一起工作,我对小杨的了解绝对超过柳组长。”
“那么曹法医,请问你对被告杨春媛的性格有多少了解,她在工作中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曹法医也看了杨春媛一眼,随后眼神一变。
看到这一丝变化,张伟暗道一声不好。
这个曹法医,看起来要发表一些对己方不利的证言了。
“小杨这个人怎么说呢,她对待工作上的态度自然是没得挑,但有时候却表现的不近人情,态度极端偏执,甚至让人有些害怕!”
“哦,让人害怕,这怎么说?”
“比如说调查科急于取证的话,她会安排下属连夜进行化验,甚至于为了一个案子,她让我们全天24小时待命,一个礼拜7天都必须待在实验室里!”
听到这个回答,陪审团不少人都面露愕然。
这尼玛,这是人能承受的工作压力?
“这个工作强度,是不是太极限了呢?”就连郑奋勇都产生了疑问。
“是的,我就这个问题和小杨反馈过,但却被她反过来训斥了,她还在工作中多次强调,务必要全力配合调查科查证,哪怕是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也要在所不惜!”
这下子,就连听证席上都有不少人绷不住了。
摊上这么一个领导,还真是苦了那帮实验室的人!
我领导要是这样给我任务,那我直接辞职走人了!
愤怒!
不满!
敌视!
陪审团和听证席上,不少人都对杨春媛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厌恶。
“杨法医,你真的这么恐怖吗?”就连张伟,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春媛。
“刑事案件的调查取证,不能耽误啊!”
谁知,杨春媛却没头没脑的回了这么一句话,这简直就是在告诉张伟,我有时候确实会做的稍微过一点。
只是过这个“一点”的衡量,就要看你这么界定了。
反正在张伟的眼中,杨春媛已经和“十恶不赦”这四个字挂上了钩。
陪审团可能会听取证言,也可能会不听,针对一些专家性的发言,他们很难听懂。
但你要说一些能让他们感同身受的事情,他们立马就会被你给影响。
就比如郑奋勇的提问,曹法医的回答,都在侧面说明杨春媛对待下属的工作要求很离谱。
而这样的领导,绝对能引起法庭上99%的敌意。
除非你是工作狂,除非你喜欢工作,否则谁会喜欢这样的领导?
郑奋勇见目的达到,他决定再添一把火。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杨出院曾经的同事,知道很多事情。
“曹法医,我知道20多年前,法医办公室的操作规范,还没有现在这样高科技化,有很多报道还需要自己手打出来,对不对?”
“是的,很多报告都需要我们一个字一个字的敲键盘打出来。”
“那我这里刚好有一份报告的提交记录,是关于20多年前连环杀人案的,请你看一下。”
郑奋勇说着,走到投影设备上,将一张代码文件放了上去。
“在这份记录中,晚上大概10点左右,有人想系统中提交了一封dna对比报告,但你看这里,想同的用户名在凌晨1点多的时候,又提交了第二份报告,是这样吗?”
曹法医从口袋里取出眼镜,随后转头看向了投影屏幕。
他仔细看了好几眼,最后点了点头。
“是的,你说的没错,有人重复提交了两份对比报告,并且用第二份覆盖了第一份的记录!”
“在不到4个小时的时间内,重复提交了两份报告,这样的行为常见吗?”
“不常见!”
曹法医摇头,随后解释道:“因为如果是文件格式错误,或者有错别字的话,我们会立即提交新的去覆盖前一份报告,间隔4小时的话,那就不是前一份报告出问题这么简单了。”
“那会是什么问题呢?”
“这个……”
“反对,引导证人推测!”
就在曹法医准备说出什么时,张伟直接起身打断。
“反对有效!”
刘法官也适时宣布,让曹法医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郑奋勇见张伟打断了自己,倒也没有丝毫恼怒。
“曹法医,既然你不好推测,那我们看一下这份修改的日志记录,你看一下时间,你对于那天还有印象吗?”
曹法医认真看了好几眼,最后点了点头,“那一天,我还真有印象!”
说着,他陷入回忆道:“那天,我们忙到了大概9点左右,新人们都回去休息了,只有我和小杨两个人在办公室内忙。”
“等到差不多10点左右,我看小杨提交了一份报告,然后我就准备下班了。我当时还问小杨来着,她说还想继续看几眼死者,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因为这是连环杀人案,死者又都是女性,我觉得小杨可能对这些死者感到同情吧,就默许了这件事,然后我就先一步走了。”
听到这里,郑奋勇微微色变,“你是说,你将被告和尸体单独留在了法医实验室,在你走后整个办公室出来被告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是的!”
“法医办公室有监控吗?”
“那段时间,大家忙着案子,很多人进进出出的,监控好像也被碰坏了。”
“监控坏了,杨法医知道吗?”
“当然,我们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那么就是说,在那个时间点,杨法医在无监控的情况下,可以对死者董娟的尸体做出任何事,包括在其喉咙内部塞下一根*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个可能性,顿时让整个法庭都不淡定了。
“这……”
曹法医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反对,律师在自行揣测,并且引导证人作证!”
张伟见此不妙,当即起身打断。
“反对有效,陪审团请无视控方最后的发言,后续裁定时也不能将这个问题纳入考量范围内!”刘法官也点了点头,并且对陪审团发出警告。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番警告的效果,其实是零!
陪审团会听吗,当然是不会啦。
他们现在还在思考,杨春媛在4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绝对有作案的可能性。
那时候没有监控,整个实验室就只有她一个人,她要在尸体上做点手脚,没有能看到!
这下子,法庭的风向是彻底偏向了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