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蹦跳,耳朵鼓胀胀的,没第一时间听到小姑娘在叫他。
小姑娘生气,又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又脸红,脸红又生气,于是声音就大了起来。
“龙小容!”
这下听见了。然后反应过来,叫我什么?
小姑娘又叫一声:“龙——小——容!”
这下听清了。
容小龙缓过神来,去看朱成良,朱成良在拼命使眼色,对口型。他分辨了一会:“菜?猜?柴?货?火?”
容小龙说:“什么柴火?”
朱成良奔溃,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可以说话,他大叫:“柴火棒啊!!!”
容小龙一下子瞪大眼睛。他一时间没法把离朱和眼前的小姑娘分割开,如今又多一个是什么鬼?
离朱也是鬼。
容小龙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伸出手去,鬼使神差的在小姑娘的脸上掐了一把。
小姑娘万万没想到容小龙有这一出,竟然就站在那里乖乖叫他掐了一把,说是掐,其实也不疼,顶多是轻轻捏了一下。容小龙的表情太过于严肃,带着悲怆、难以置信和孤注一掷的壮士感,吓到了她。
然后直到他捏完,小姑娘才想起来自己的本能:本能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容小龙又挨了一个嘴巴,小姑娘甩的极为顺手,声音也清脆,‘啪’的一声,不疼又解气。
容小龙挨的也挺顺便,一点也不觉得出乎意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清脆的巴掌声听起来都像是庆祝,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欠一点,可能会在旁边拍手叫好:打的好,再打脆一些!
当然他并不欠。
朱成良在旁边说:“她是那个月什么的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你没看出来吗?”
确实没看出来,因为容小龙一下子又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很好的表达了他的吃惊、难以置信,居然是她等等复杂又到位的情绪。
容小龙看那叫月什么的小姑娘红着一张脸,白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搅动,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朱成良,当然不是真的看朱成良,只是去看朱成良旁边的悬铃木,当然也不是看悬铃木,也不知道她要看什么。
他看她,问:“手疼不疼?”
见她看他,又补充:“刚刚你打我,你疼不疼?疼不疼?”
月什么的小姑娘一下子没明白为什么疼不疼要问两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脸被掐的疼不疼,另外一下问的才是手。
她别别扭扭:“没事......真没事。”
也说了两遍没事。容小龙捏的不重,脸皮上也不红不肿。
她声音又绵又软,没有了棉花里的小刺,像刚刚迎着阳光绽开的白棉花。
她很不好意思,低着头,容小龙也跟着不好意思,也低着头。他比她高半个头,她低头的时候正好叫他看到她细细瘦瘦的脖子和一头乌鸦鸦的好头发。
容小龙说:“真对不起。”
幸亏你不是离朱。——这是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嗯......”小姑娘说,又飞快的瞄了他一眼,说,“我叫月小鱼。水里游的鱼。”
“我叫龙小容。”容小龙说。
他想,幸亏他没问自己为什么要刚刚那样。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呢。
月小鱼嘀咕一句:“我知道。”
声音太小,容小龙没听到。容小龙问她:“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知道我在这里?”
两个问题。月小鱼就回了一个:“我在悦来客栈的厨房听小二说话,我一听就想着是你来着。”
月小鱼问他:“你......真的有事啊?”
“啊?”
月小鱼声音软软的,说:“你说你有事,才回金陵的。”
容小龙‘啊’一声,说:“有事,可是大概要黄了。”他不由自主的显出了很沮丧的样子。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个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和朱成良说话。
月小鱼说:“那你,那你就去烧香拜佛啦?”
月小鱼嘀咕:“那你这不是临时抱佛脚嘛。”
容小龙看着朱成良说:“抱个佛脚也能沾沾佛气啊,图个吉利。”
朱成良朝他歪歪头,说:“看你的样子,像是找到了点线索?”
月小鱼也朝他歪歪头,她梳着双丫髻,歪头的样子特别乖巧,像金陵城里小姑娘怀里抱的木头娃娃。
容小龙对月小鱼说:“那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吗?”
月小鱼点头,说:“我想着,如果你在金陵的事情办完了,是不是就要去江湖了?”
容小龙一愣,他下山就是为了去江湖,结果一下山接二连三的撞鬼,他一件事情接着一件,还扯上了前朝的家族。月小鱼不说,他都忘了自己下山是干嘛的了。
啊,原来自己下山是要去江湖的。
是要去住悦来客栈吃牛肉的,是要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的。
容小龙没把情绪表达出来。
他很平淡地说:“是啊,我是要去的。”
然后他犯了难。他知道月小鱼是想跟着他去江湖,大概是有这个意思。容小龙想,难道自己是这个小姑娘遇到的第一个江湖人吗?像是小鸭子破壳见到的第一个人,于是就左右不离的跟着。可是他也为难,他连江湖在哪里都不知道呢。何况,他身边还有个鬼。
他不能让月小鱼知道他身边有个鬼而吓坏了她。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能见鬼而再次吓坏了她。何况还有个容家,那个容家,他还不知道自己和那个容家是什么关系,那个叛国的莫名其妙的家族,他一点半点都不想扯上关系,可是,又能分得清吗?
就算是分清楚了,他又姓容又能见鬼,左右都是个祸害。
像方卿和这样的人,对待祸害肯定是快刀斩乱麻了。何况还有一个安逸侯田毅。要下手的时候,田毅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能不能见鬼呢。
朱成良不知道他一堆心事的为难,在一脸揶揄的看着他。
容小龙想的头痛,趁着月小鱼没注意,剜了他一眼。
朱成良不为所动。他散步到他身边,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吗?”
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