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良见容小龙陷入沉思,问他:“你见到和成县令很像的?”
容小龙点头:“有个很像的,是个长生者......细眉细目,白面,生的慈悲。——那时我才开始怀疑成县令的目的。”
......
徐长生声音忽然响起,吓了容小龙和朱成良一跳。
徐长生在角落中闭眼,不见面目,只听声音,这样一看,反而徐长生比朱成良在容小龙眼里更像个鬼,徐长生的声音说:“长生者,赖以容氏之血咒复生,也以血消亡。并非只肉体消除,而是连根拔起。”
徐长生在此时睁眼,在黑暗中发光发亮:“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容小龙和朱成良齐齐往那角落方向转头。徐长生眼前只有容小龙这一方的视线,徐长生说:“所以,那长生者既然死,就不可能在见到魂魄了。更加谈不上什么离朱引渡这事。”
朱成良在一边听得明白,他吃惊:“所以,这成县令有个亲戚是长生者?别是成县令一家子都是为不予楼效力吧?”
容小龙更加担忧起来:“若是如此,成家有长生者存在......那淮城的那位成知府岂不是也干净不了?”
容小龙又想到一件事情,他看一边睡得昏迷状的赵帛,说:“赵帛讲过,赵家和成知府家里,在左海就相识了,交情还不错......可是我想一想,当年方卿和的兄长方卿城当年被凤台童子所谋害之前,不是曾经寻过赵家与官府联合吗?赵帛还说,这是当年第一次江湖和官府合作共同敌对的案子。”
朱成良更加吃惊起来,他说道:“那岂不是......不予楼明面上只扯江湖,其实暗地里早就渗透进官府了?你说那个成知府和赵帛关系好......这赵家不是和方大人关系也不错么?”
朱成良指了指睡意中的赵帛,说:“这小子不是和那个方卿和养的小姑娘是青梅竹马么?”
朱成良分析说:“成家因为有长生者存在,所以一直为不予楼效力,各种方式,为官的,为民的,还有旁的......连为不予楼死都行.......”
容小龙不解地很,他疑惑:“都能慷慨赴死......为了什么呢?——如果为了钱为了利,这命都没了,用什么去享?或者,是有家人的性命捏在不予楼手里?受到胁迫?”
“应该不会。”朱成良想到成县令当时的那种面容和神情。以及那当了鬼都不忘为了不予楼效忠尽心尽力的恭顺姿态。“不会如此简单。”
那不简单的容小龙就猜不出来了。容小龙和徐长生一起把期待的眼神投射到朱成良身上。当然,徐长生看得是一团空气。
朱成良给了容小龙一个‘还是太年轻没见识’的眼神,说道:“你也十五岁了。容氏灭亡也至少十五年了,可是不代表不予楼只存在十五年。也不代表,凤台童子是十五年前才成为长生者的。那个徐长生,”朱成良指了指角落,引得容小龙去看,接着听朱成良继续说,“徐长生的师父,就是你的本家容安,他可不是英年早逝啊......他如果一开始就追踪长生者这种血债,在遇到徐长生之前,起码也得亲自追过吧?亲自追,也得是风华正茂时候吧?那时候多大?算他三十?那也三十多年了吧?”
“我们多算一点日子。我们算四十年。那成县令才多大?那那个成家的长生者多大?长生了多久?”
容小龙还是没懂。
朱成良索性讲个明白:“如果,成县令和那个淮城的成知府,是被不予楼养大的呢?”
朱成良再说的明白一点:“如果成县令从幼童时候,就被教育一生皆是为了不予楼而活,这天下世道,唯独不予楼为正,其他为邪,唯独不予楼称霸,才为正统......熏染到成年,你觉得,成县令会变成何种样子?”
朱成良再讲:“如果从小你师父告诉你,叶子是红色的,花是绿色的。那么你从小就会觉得,叶子那个颜色就是红色。花就是绿色。哪怕你日后到了江湖,听别人说,其实那个颜色叫绿色,花才是红色......你也不会相信,你只会觉得,这个陌生人在诓骗你。——你别不信,一个相遇不过几天的人,如何能够轻易地取代和推翻你之前十五年所接受和坚信的标准呢?”
朱成良见容小龙越发表情吃惊和诧异,他也的表情也越发诚恳和严肃:“你认真想一想,想想成县令。这种做法,要远远比金钱利益的诱惑可靠的多。”
容小龙思量半晌,忽然道:“比如临安?贺兰愿?”
朱成良点头:“你不是总说那个临安疯癫?临安是贺兰予养大的.....贺兰予也是长生者。——只怕在临安眼中,那不是疯癫,他那才是正常,反而是你们,疯疯癫癫,不知所谓......”
容小龙借着他的话说:“包括贺兰愿,贺兰愿残忍,杀人不眨眼,在他眼里,根本视人命无无物,所以他不觉得这是残忍......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心性变态.......他只是从小被这样教育?”
容小龙依然本能地觉得这实在是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他宁愿相信是利益诱惑亦或者是胁迫所致。至少那样,人性尚在。若是如此,不予楼这些年,造孽何其之重?
容小龙说道:“......那岂不是无药可救?”
朱成良奇怪:“难道你觉得临安和贺兰愿还有药救?”
容小龙讲:“至少,至少卫安然还有救。”
朱成良道:“卫安然是谁?”
容小龙说:“凤台童子管家的儿子......卫管家死后,这个孩子也不知道生死......是临安,临安用卫安然的命威胁卫管家,逼迫卫管家自尽的。”
朱成良若有所思,说道:“怪不得......卫管家亲情尚在......能够为了儿子去死,你说那个卫安然还有救,那倒是说得通。因为他爹心性还有救......不过.......”
朱成良也没再继续不过下去。
朱成良此时终于看得清楚容小龙的面色。他见容小龙面色惨白一片,忽然发现原来天色渐亮。怪不得徐长生转醒了,刚刚还以为是徐长生警觉呢。原来是睡足所至。
朱成良道:“你们地首先脱困。到赵家,这事瞒不住,不是你和徐长生两个人能够一力承担的......这事太大了。想想连容安都可以把容氏的血债交给徐长生这个陌生人,你这个小孩子,把担子给大人分一分也说的过去。”
朱成良伸手,虚虚摸了摸容小龙的头,说道:“容氏太多秘密了。容安当时估计以为容氏没人了,所以并没有对徐长生吐露太多。可是不予楼想必也知道很多,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性,就像成县令说的,千人千面,好坏功过对半分......不予楼是你的劫难,可能,也是你的上天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