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蛮久。
久到赵小楼觉得不可思议:“你师父教了你什么,你想不出来?”
赵小楼都快要气笑:“那你这些年一口一个师父的,他也能心安理得接受?你也叫地顺口?”
这个问题容小龙倒是回答地出来:“我总要有个亲人的。”
这个问题愣住了赵小楼,令赵小楼连生气都给暂停了。
容小龙讲:“我没有父母,一开始就没有。我从来没问过我师父,可是不问不表示我没想到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何必纠结呢?我若是该有,我爹娘该来找我的,可是既然我身边只有我师父,那我爹娘就是没有。我师父教过我,人不要去纠结那些失去的东西,否则受折磨的只能是自己。所以我不纠结的。”
“可是,我总要有个亲人。后来,我在戏文里听到一句话,我听了高兴极了。”
赵小楼等基本猜出来是那一句话,也没接他。
就果然听容小龙说:“戏文里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听了挺高兴的。后来,我师父再打我,再不许我吃饭,再把我冬日里丢水塘的时候,我就想着,别人家的小子调皮的时候也被爹妈拿着擀面杖追着打......一样的。”
一样吗?
赵小楼讲:“那你小时候可是淘气吗?”
容小龙低头,不自觉声音就低了下去:“小孩都淘气的。”
赵小楼不听这种含糊之语:“普通淘气,只会被训,不会打,不会不许吃饭,更没听说过冬日里丢水塘的事情.......若离这一回离家出走,她就是淘气,是惹祸,虽然不是普通淘气,可是方卿和也不会打她骂她,反而会担心她离家出走那几天有没有饿了渴了,会不会被欺负......这才是家人态度,这才是为人父母。方卿和还不是若离的父母。”
赵小楼追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师父不许你吃饭?我只问这一条。”
容小龙说:“我不许吃饭的时候多了......你要问哪一次?”
赵小楼已经生气:“你任意讲一条就好。”
容小龙犯了倔:“.......我不知道该任意讲哪一条.......”
赵小楼气的站起来,在亭子里来回踱步了好几趟才暂时停下:“那我问你,你师父丢你水塘,有几次?难道也数不清?”
容小龙果然没回他。
无声地对上了他的猜测。
赵小楼这下彻底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起当时反驳方卿和的话的自己。不知道如今令他气的无语的,到底是那个从来没有某个面的什么狗屁师父,还是当时振振有词怪方卿和偏心的自己。
赵小楼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也找不到答案,于是他继续踱步。
赵帛也生气。
生气自己朋友遭遇。可是眼下自己小叔叔的态度和反应之大,更加惹他满腹疑云。
什么情况?
不知道的,见赵小楼反应如此强烈,还以为容小龙是他赵小楼私生子呢......
赵帛安慰容小龙:“幸亏你早早离开了,一个混账师父而已。不值得为他感伤什么.....”
“哪里混账?”容小龙打断他,神情古怪的很,“我师父吗?我师父哪里混账?他养大我到十五岁,没有我师父,我可能早死了。他或许不够尽心,也或许没有给我特别好的条件,可是,那些都是我师父能给我的全部了。”
容小龙并不觉得自己在为了他师父辩解,他讲:“我师父倒是想教我武功.....可是他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他长得斯斯文文,就像个书生那样。他要如何教我呢?”
赵帛有没有被说服不知道,反正赵小楼没有:“你说你师父是个书生,那他应该认得字,他该教你认字......但是你到了十岁,大字不识,容小龙三个字,还是用画出来的......这怎么解释?”
容小龙没解释,只讲:“我后来还是会了。”
赵小楼说:“那是私塾先生教的。”
容小龙说:“我师父同意的。”
赵小楼说:“那是那位好心的私塾先生特意带你上山,和你师父谈的。”
容小龙讲:“我师父还是同意了。”
容小龙神情依然奇怪极了,其实真的感觉奇怪极了:“人真奇怪。山下的婶娘,不过是教我钱不多的时候,可以买小鸡小鸭养大了生蛋换钱,砍柴的时候遇到的大伯,教我把柴火捆地漂亮些能卖的价格更好,还有教我偷偷买粗盐的奶奶.....还有教了几年字的先生......你们都觉得他们善心,是个好人。”
赵小楼说:“......难道他们不是好人吗?”
容小龙讲:“他们当然是好人。他们教我如何生活,给我善意。可是,我师父养育了十五年啊......十五年来,我没病死,没冻死,也没有养成唯唯诺诺的个性,哪怕是手头紧巴过,也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去当小偷小贼的心思的......我初次下山,得到的第一笔钱,是我把一群小偷的赃物还给失主,那失主给我的谢钱.......”
容小龙面对赵小楼说:“这些......可别说什么是我本心善良所致吧?无人教导,我也会秉持本性什么的话......那些小偷,原本是一群农人,和那些教我买小鸡小鸭的,教我砍柴的,教我买私盐的,都是一样的人。人之初确实性本善。可是为什么同样是婴儿呱呱落地,到了长大,却变得千差万别?”
容小龙说:“我没有变成小偷小摸畏畏缩缩的人,没有变成那种见利忘义见风使舵见钱眼开的人......难道不是我师父教的好吗?我十岁才遇到那个私塾教我写字的先生,先生说,但凡良人,绝对不会是恶人面。先生说我骨相生得好,大概是跟着我师父久了,骨相中有三分相似处。”
“赵家主大概是为了我感到不平。可是既然先生说我有三分相似师父。难道我长大,也会成为旁人口中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