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叹息落到宋明远的耳朵里。解读成了一种默认。
宋明远果然是默认的。
宋明远抬头,冲他悲伤的露出一个笑。那个笑容显得矛盾极了。可是对比沈酒悲意的声音,宋明远反而轻快了很多:“真好啊......我还可以隔绝这么久,还能见到你。明远。”
沈酒一愣。
他听到宋明远继续说:“......你变得挺多的。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比如你心里想写什么,面上就会显出什么......还有,你从前就如此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也见不得欺凌弱小的恶人。当年你行侠仗义,游走江湖,如今,游走人间,普度众生。也很好。”
宋明远声音很是温柔,轻声细语的。透着和沈酒的祖师爷爷那样同样的感怀和悲愁。
但是沈酒却僵住了。
“明远?”
宋明远听到沈酒在重复他的话。
他明白沈酒的意思。说:“明远。是你上一世的名字。”
沈酒觉得奇怪:“所以,宋明远不是你以前的名字?”
宋明远说:“九天上的神灵,登上天界后,便是昨日种种昨日死。哪里还来的留下曾经的名字和身份呢?就都弃了。天界的其他的神灵,其实也很好唤我的名字。不过称呼我一声宋长老。”
沈酒的脸有些白,不知道是自己的缘故还是因为发白的月光此时直直照他的原因。他白着一张脸,问宋明远:“明远是我的前世的名字......那,宋呢?”
宋明远问他:“如今是哪?何年代?”
沈酒说:“南朝。”
宋明远问:“之前呢?”
沈酒说:“隋。”
“再往前呢?”
“大宋和小宋。”
......
宋明远瞧他愣住。便笑一笑。
他看了看已经到了头顶的月亮:“天晚了。睡吧。”
......
屋外清风徐徐,月明星稀。可是进了屋内,就算是不关窗户,也是一丝的月光都投不进来。浑然像个毫无缺口的山洞。
山洞里一片漆黑,还弥漫着明显的尘味和霉气。
宋明远在外厢房,寻了个贵妃榻躺了下去。
也不知道那个贵妃榻有没有清过,是不是也和那床铺那样,一片霉气。
他等着宋明远发牢骚。可是一直等到沈酒快要陷入浅眠,宋明远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带着那一点点的困意。
沈酒直挺挺躺在床上,鼻尖充斥的霉气多少可以替他延缓陷入睡眠的时间。他尚且有一些的时间可以让他思索。
所以这一切。缘分驱使,是因为前世。
他的前世,和宋明远是相识的。
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关系,以至于令宋明远在成神之后用他的化名。
沈酒想了想,大概宋明远下一次凡尘,便会用一个朋友的名字。只不变是形式。故而才叫宋长老。因为只有宋一成不变。而名字,总是随心所欲的。
宋明远说,他变了很多。也就是说如今的这幅样子,不是曾经的样子。
但是宋明远的当年一定是宋明远如今的样子。
他很年轻。
为何成神?
是修仙得道,还是因缘际会?
如此年轻,登临仙界,有没有遗憾呢?
......
沈酒胡思乱想了一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的梦境。
梦境中一如往昔那边毫无变化。不过是那熟悉的小镇,熟悉的路,熟悉的山和熟悉的树。剥开那眼前生地乱蓬蓬的老藤,再越过那条小溪,就到了那道观门口。道观真穷啊,穷到门下脚缺了一个三角的口子也没钱补。就叫它缺着。任它风呼呼的顺着那口子涌进观里。把刚刚聚拢在一起的落叶又吹了个分散。气的当日轮值的师兄跳脚。
发誓一定要找个板子把这洞堵了,丑都认了。
然后等到第二天,偏就不刮风了。师兄也就忘了这事。直到下一次当值,直到再运气不好,又被风吹乱落叶和落花。
于是又来一遍。
于是那破败的门,终究到最后也没有去补上。依然如一个豁牙的嘴,咧在半山腰那里。寒酸的很,丑的很。
可是丑着丑着,这一天天也就过去了。
道观香火不好。仅有的一点钱要吃要喝的。哪有钱去做一扇新门?
师兄嘀咕,若是来一只大妖就好了。
大妖就等于是大钱。
有了大钱,就可以做一扇体面的新门。新门要刷红漆,刷地厚厚的,又亮亮的。
看着体面的很。
他听师兄们嘀嘀咕咕的,讲的兴高采烈。又见到年纪尚且小的自己在一边笑得东倒西歪。笑着笑着,年纪很小的自己便就拔腿往门外跑。
那个豁牙的门似乎看到他跑,偷偷给他看了一个小缝。他那么小,轻而易举就从那个小缝里挤了出去。脱了拘束的他一路往山顶跑。观里的师兄没一个人发觉的。
他不放心,一路跟着。看着那小小的自己一路往山顶跑。跑着跑着,山顶变了样子。
原本尖尖的山顶,此刻忽然像是被咬了一口的红薯。
小小自己的脚下是一片平整的石板。石板平铺在山顶。明显是人为。
谁?是谁在这山顶铺了这片石板?把这里的树木都砍去,做了平底。
正在沈酒困惑时候,却见那小小的自己忽然淋淋漓漓滴下血来,滴血的小沈酒浑然不觉,依然在玩耍奔跑,对他的出声毫无察觉。
渐渐他眼前雾散。
沈酒看清眼前的画面。小小自己消失无踪,唯有血迹证明刚刚不是错觉。
那是个阵法。
是道家的阵法。
是莲花阵。
莲花阵,在除妖道门中,主超度。
【这是第十二个故事】